听见这个遥远又临近的名字再次出现,薛振的动作一顿,“来看顾南衣?”
“正是,今日当去长安巷了。”福林道,“他独自来的,陛下看是否要派人过去?”
沈其昌桃李满门,即便他已经致仕,薛振也一直防备着这位老人因为儿子的死而发难,因此多少关注着对方的举动。
愧疚归愧疚,他既然是皇帝,便要尽皇帝的职责。
“既然独自来的,就随他多留几日。”薛振将手浸在温水中,不经意地道,“虫笛呢?”
福林低头小心地答道,“据回报,丞相府戒备森严,若非硬闯,实在进不去。”
薛振轻轻地哼了一声,突然问,“如果皇姐真的能活过来,你高不高兴?”
福林一惊,动作灵活地跪了下去。
他琢磨不清楚薛振这句问话究竟从何而来,只敢颤巍巍地答了句“不敢”。
薛振没多看福林一眼,将双手抽出,又拿了软布自己拭干,才道,“我看高兴的人会有许多,反倒朕显得是个异类。”
福林跪伏在地上没敢接话。
“虫笛一时拿不到,先去长安巷看看。”薛振像是随意做了个决定似的道,“等沈其昌走了,朕去见见顾南衣。”
福林轻声应了是,才在薛振的叫起之后惊魂未定手软脚软地爬了起来。
年轻的帝王显得比从前更为喜怒难辨,即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福林也不能再说自己明白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沈其昌走了再去。”薛振吩咐道,“不要同他碰面。”
“是。”福林细声细气地应下,又偷偷瞧了薛振脸色,方才的惊吓难以忘怀,因着到底还是没再多讲废话。
等时间到了晚些时候,福林等宫外回报说沈其昌在顾南衣院中坐了片刻已经离开后,才轻声请了薛振更衣出宫去。
薛振忙活了一上午,午饭也没对付就出了宫。
一上马车,他吩咐完福林到了长安巷再来唤,便在车中睡了过去。
福林只得让马车慢了再慢,生怕将小睡的天子在颠簸中惊醒。
这样一来,到顾南衣院子时便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
福林探头眺望了一眼,没见到门外有人,也没听见里头有说话声,顿时安心不少:看来是没撞上其他人。
他轻手轻脚地唤醒了薛振,得了含糊的一声回应后,便立刻一溜小跑去敲门,小声唤道,“小人福林,顾姑娘和秦小公子可在家中?”
说完,福林附耳在门上仔细地听了会儿里头的动静,顿时眉毛一扬。
——院内传来了脚步声。
福林清了清喉咙,准备好赔上笑脸说顿好话——总之得让陛下这一天过得顺畅了才行,否则总这么阴沉不定的,整个皇宫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福林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还是有的,满肚子让人无法拒绝的马屁之词都已经写了半本书。
可一个字也没用上。
因为从里头打开门的不是顾南衣,更不是秦朗,而是一张对福林来说并不陌生的面孔。
“福总管?”开门的人皱了一下眉毛,狐疑道,“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