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锦秋双手捧上那串库房钥匙,道:“这个家爹爹您要交给谁便交给谁罢,我娘留下的东西,我也不会全带走,您就放心罢。”
宋运吸了吸鼻子,手伸过去接那钥匙,却不敢看她。
“母亲这人,是恨不得挤兑死我,但对父亲您是没的说的,您今后身子不好,还得靠她照应着。”
“是啊,”宋运揩了揩眼角,不敢多言语,怕教她听出来自己的哽咽声。
锦秋深深吐出一口气,仰着头,将眼中的泪憋回去,“还有一件事儿女儿要劝您,虽然您两个女婿家都是朝堂上能说得上话的人,可您还是多保重身子,莫再操劳,更别想着进内阁的事儿了。”
宋运抹了抹泪,没答话。
锦秋深知鸣夏与朱奥维系不了多久,而自己上回又惹怒了周劭,两个女婿都不是靠得住的。想到这儿她脑子里全是当日她与周劭的那场不欢而散,也不知嫁去王府会是个什么光景,兴许他们会成一对怨侣罢,可有什么法子呢,造化弄人啊!
“东西去你祖母那儿拿罢,”宋运摆摆手,生怕锦秋再待一会儿他便会抑制不住眼泪。
“诶,”锦秋应了一声,抬眼瞅了瞅宋运,这便却步退下了。
一路上,她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后头在廊上面壁抹了泪,又抻了抻那团锦琢花小衫,用帕子掸了掸凤尾罗裙,瞧着一切妥帖了才往春暖阁去……
春暖阁中,老太太捧着那只圆润不少的小雪猫,一面同秦婆子说笑,一面顺着猫背,惹得那猫“喵喵喵”叫唤个不停。
锦秋上前蹲身请了安。
老太太给一旁的秦婆子递了个眼色,她这便进内室将那红漆盒子找了来,呈给锦秋道:“大小姐,这是您放在老夫人这儿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锦秋望着这光致致的红木面发怔,而座上的老太太却是斜眼瞥着锦秋,见她摩挲着那漆红盒子,手上禁不住使劲儿,往那白猫身上一扽。
喵——
猫儿扑腾了两下身子,从老太太怀中挣脱出来,蹿下了地。
锦秋醒过神,放下手,望着老太太道:“祖母放心,我只带走一半。”
老太太猛地收回目光,故作从容地从玉几上端了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才道:“这是你的孝心,祖母自当成全。”
锦秋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道:“祖母,孙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先前我在厨下换的那些个人,还维持原样,我那汀兰院,也不许闲人进去!”锦秋坚定道。
说句老实话,对嫁给周劭这事儿,她心里没底。皇上金口玉言的圣旨不能更改,保不定周劭也是被逼无奈,毕竟当日他可是亲口许下他会如她所愿的,而自从得知表哥命丧他手,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与他做夫妻了,如此,二人又能维持多久?兴许半年一年后,她还得回这个家。
“这个自然,”老太太应下了。
“谢祖母,那锦秋便告退了,”锦秋起身。
“不忙,祖母也有话要同你说,”老太太伸手一点,示意她坐下。
大约是锦秋留下了一半的嫁妆,老太太心里有些触动,便想要说几句心里话。
“锦秋,这些年你一人在汀兰院自在惯了,府上人丁又淡薄,你没同人好好处过,便将性子养得又直又硬,若是个爷们儿还好,是个女子,你今后就得在这件事上吃亏。现下你要嫁去王府,那不是个平头百姓家,王爷再看重你,他也是个爷们儿,你得忍着些,软和着来,不然他硬,你也硬,闹起来不要翻了天?”
锦秋颔首敛目恭听着,她也觉着老太太这话不错,只可惜太晚了,出了表哥的事儿,他们之间做不成相敬如宾的夫妻了。
“不过你这性子,管家却是不会错的,只是王府里头那些从宫里下来的老嬷嬷,你不能不给人留面儿,那都是人精,到时要给你上眼药,下绊子,你怕是遭不住。”
“谢祖母提点,”锦秋真心实意地朝老太太蹲了一蹲。
老太太微微颔首。
祖孙两个又说了些旁的话,直到午时锦秋才回了汀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