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老太太从案几上缓缓端起茶碗,掀开杯盖,盯着浮在面上的茶叶,道:“你今后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难道是在问赵臻出事后她准备怎么办?一切还尚未有定论呢,这帮人就急着要赶她出门了?
锦秋捻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道:“那自然是等着表哥的消息,若是,若是……”锦秋绞着帕子,许久才道:“那便剃了头做姑子去!”
这坚定的一声在空旷的阁楼里久久回响……
众人互望了一眼,没再言语了,都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茶。
锦秋说的自然是气话,她不过是要向她们表明决心:我要么嫁给表哥,要么就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逼着我攀高枝,让我去跪那些个夫人,你们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那你那些嫁妆岂不可惜了?”李氏的一句话在锦秋耳边炸开了。
锦秋猛地抬头看向一脸温柔笑意的李氏,大惊失色,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惊讶过后她竟是呵呵笑了起来,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连自己女儿的嫁妆也出不起,要来我这儿抢?”
她怎能想到这帮所谓亲人竟然这样不要脸面,当初断送了她母亲,现下又要来喝她的血,竟打起她嫁妆的主意!
鸣夏昂头睨了一眼锦秋,道:“现下姐姐的表哥不是出事了么?你的婚事又没着落了,留着那些嫁妆有什么用,不如先给了我,待我嫁进国公府,以后有的是好处,难道我还会不照拂着娘家不成?”
原本听了锦秋的话,面上很有些挂不住的宋老太太又听鸣夏一说,觉着也有理,于是咳嗽了两声,道:“锦秋,你妹妹说得不错,也不要你多少,就是将京郊那五十亩旱田换成你那儿的一百亩盐田,你母亲名下有那么多田,不差这几亩的。”
锦秋站起身,歪着头来来回回扫视着在座的这几人,不住嗤笑。
她以前还想着她们再如何闹到底也是一家人,所以那日才会去鸣鸿轩里将鸣夏拉回来,宁愿讨她的嫌也将她拉回来。如今看来,竟是她傻了,原来人家压根也没将她当一家人,只是谋算着她的东西。
想透这一层,锦秋笑声渐歇,反倒镇定下来,眼睛里只剩下冷意和嘲讽,她盯着鸣夏,道:“幼时你从我房里搬出去的那些东西,我还没向你讨回来呢,你这又来朝我伸手,就不觉着脸红?还说什么要照拂着我们,若是连那些东西都还不回来,我还能指望你做了朱夫人便给我什么好处?”
“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没有影的事儿,姐姐你别张口就来,”鸣夏的说话声带着点鼻音,身子也往宋老太太挨过去一些,像是受了委屈寻求庇护的幼崽。
锦秋冷哼一声,从桌上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一仰而尽,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搜?”
“锦秋!”宋老太太一拄拐杖,高声喝道。
“锦秋,我本不想说你的,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幼时姐妹在一处玩,拿两件东西那也是有的,现下谁还记得那东西在哪儿,说不定已经给你还回去了,”李氏也来帮腔。
“还回去,您怕是在说什么笑话罢?”锦秋手上紧紧握着个空杯子,指节握得泛白,面上笑色风卷残云般敛尽了,只剩下冰雪般的冷意,她道:“我就一句话,想要我的嫁妆,门儿都没有!别说我表哥只是失踪,便是他死了,我做姑子去了,这些嫁妆,一颗珠子也不会给你们,宁肯给街边的乞丐也不给你们!”
“你个逆子!”宋老太太一听,拐杖拄得咚咚作响,挣扎着就要起来。殿中众人一惊,都望着坐上之人。
“您别气着身子,”鸣夏轻拍着她的背。好一阵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身子重重往椅背上一靠,举起拐杖有气无力地指着锦秋。
锦秋缓缓坐下,咬了咬唇,放缓了声道:“祖母,您年纪大了,犯不着为我们这些后辈的事儿气坏了身子,既是鸣夏要出嫁,嫁妆的事儿便让母亲想法子。”
“后辈?我宋家没有你这样顶撞长辈的后辈!”宋老太太颤抖着手胡乱抓了案几上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砸,怒道:“明日……明日就将你在族谱中除名,我们宋家供不起你!”
锦秋早就不想做宋家人了,若不是怕父亲再受刺激撑不住,她真恨不得立即便将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李氏见锦秋不言声,以为她这是被吓住了,便想着此事兴许还有转机,于是走到宋老太太身边去,轻声安慰了几句,又望着锦秋,故意好言好语地道:“锦秋呀,你也是脾气太急了,现下过来给你祖母道了歉,方才说的话就当云烟,散了,快过来,”说罢朝她招了招手。
“我若向祖母道歉,那我的嫁妆你们还要不要了?”锦秋抬首,望定了三人。
还不等李氏说话,宋老太太便质问道:“你的嫁妆?你母亲留下的,就是你的嫁妆?那是我宋家的东西!”
“哼,宋家的东西?”锦秋面色一凛,也懒得跟她们扯皮了,站起身来,缓缓朝老太太走过去,道:“那咱们今儿就来掰扯掰扯这所谓宋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