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还未说什么,于嬷嬷已冲进来喝退了春熙:“主子们跟前当差,你这是干什么呢?笨手笨脚越发不省事,还不退下?”
春熙满脸通红,险些掉下泪来,匆忙伸手拾起那些大块儿的碎瓷片,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长钧沉着脸没有说话,陈氏忙打圆场:“这孩子许是见侯爷回来一时高兴……”
老夫人摆摆手,□□熙退了下去。
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顾长钧的手还牢牢扣在周莺的手腕上。
她挣了下,红着脸小声地道:“多谢三叔。”
当着人这般亲密,叫她心惊肉跳。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掠过,很快别过头,吩咐于嬷嬷道:“去瞧瞧厨上的酒菜好了不曾?”
顾长钧就趁机起身:“母亲,儿子先去沐浴。”
老夫人点点头,想叫周莺送送,半途却转了话锋,道:“于嬷嬷送侯爷出去。”
又吩咐:“多备些热水,给侯爷备着厚衣物换。”
于嬷嬷应了,随在顾长钧身后出了门。
老夫人又吩咐周莺:“去把你去岁酿的果酒取来,待会儿给你三叔斟两杯尝尝。”
周莺去了,老夫人垂目沉默下来。
陈氏笑道:“侯爷回来,娘可高兴坏了吧?”
老夫人没答,却是叹了声:“老二家的,你觉不觉着,侯爷哪里不一样?”
陈氏一怔:“怎么不一样了?似乎是瘦了些……”
老夫人摇了摇头。
适才顾长钧牵着周莺的手腕,好久都没松开。瞧丫头的神色,依稀是有什么。
但愿她是想多了吧……
屋里酒菜齐备,一家人简单吃了些东西,约莫子时方散了。顾老夫人叫人给周莺打着灯送回青萝苑,顾长钧没有急于告辞,他坐在那儿,眉目低垂,似有话要说。
“母亲,儿子有一事,未曾得母亲首肯。”
顾老夫人转过脸来,定定瞥了顾长钧片刻,他那张脸,从稚幼少年,长成今天这个威严端方的男人。世人都传他凶名,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多加考量才敢开口。这样一个人,连婚事都不敢强加给他,当年他说妻子要自己来挑选,她就一直悬着心却不敢多事,如今他要说什么,顾老夫人心里已经约略有个猜测。
“太晚了,以后再说吧。”她不敢听。
手里攥着佛珠串子,从他离开家,她日日要念上几回经书,只盼他平安归来。如今他回来了,要与她澄清一些什么话,她竟连听的勇气都没有。
顾老夫人一脸疲态,倚在身后的枕上:“侯爷的事,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这么多年,为娘的从不与侯爷争执什么。”
她垂眼叹了声:“侯爷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这些日子,我这身子不争气,挨到这个时候,没什么劲儿了。”
顾长钧站了起来:“那母亲好生歇息,儿子明日再来。”
他拱了拱手,转过身快步去了。
顾老夫人心里沉沉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