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莺听说过这位罗贵妃的事迹。这是一个传奇。十六岁入宫,一朝得了皇上青眼,短短五年就从秀女之位走上了贵妃的位置。如今已经进宫十年了,皇上为她多年未曾选秀,饶是她从没生育过一男半女,身上的宠也从未衰败过。
中宫没有存在感,她除了还没掌管凤印,其他的待遇威严就和皇后没有差别。
周莺缓缓抬起了头。
罗贵妃无言地打量着她。
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
罗贵妃听说过她的貌美,她不吃惊这份貌美,让她讶异的是别的。
罗贵妃收回了目光,叫宫人给周莺看座,瞭了眼一旁的春熙,道:“请这位姑娘到外头坐坐。”意思是,想和周莺单独聊聊。
春熙担忧地退了下去,屋中的宫人也陆续退下了。只留一个近侍在旁照顾茶水。
罗贵妃指着后头的椅子道:“你坐。”
周莺谢恩坐了,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罗贵妃的眼神透着奇怪。
“本宫听说了。”罗贵妃笑道,“我们百益瞧上你了。百益这孩子懂事儿晚,这都二十好几了,才算有个牵挂的人儿。本宫喊你来,一来是替百益掌掌眼,二来嘛,也是问问你的意思。”
周莺慌忙站起身又跪了下去:“贵妃娘娘容禀,臣女和罗将军并无牵扯,实在当不得娘娘那句‘瞧上了’。臣女无意于罗将军,也万万不敢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罗贵妃当然不是真的问她要不要嫁给罗百益,周莺瞧不上罗百益她知道,罗家也不可能和顾家结亲。
“是么?你不愿意,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三叔顾长钧的意思?”
顾长钧三个字叫周莺抿了下嘴唇,那晚被他弄伤的嘴唇似乎还肿烫着。周莺顿了下方答道:“是臣女的意思,也是三叔的意思。臣女的婚事,由老太太和三叔做主。”
罗贵妃低低地笑了:“那你呢,你就不曾自己喜欢过哪个少年郎?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谁心里没个喜欢的人?本宫也是过来人,你和本宫说说,本宫替你保密。若你愿意,你求求本宫,本宫说不定,还能替你求圣上一个恩典,叫他替你们赐婚。”
说出她喜欢的人,就能赐婚?
赐婚给谁都行吗?哪怕那个是三叔,也可以吗?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周莺压下心底的苦涩,摇了摇头:“臣女没有心上人。”
罗贵妃笑了笑:“你没有?那你三叔呢?你可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人吗?”
这话问得周莺一震。
她几乎以为罗贵妃是知道她和顾长钧之间的关系的。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罗贵妃,见罗贵妃只是把玩着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这句问话不过是寻常一问?
是随意扯个家常?抑或是当她是个小孩子,在套她的话,想知道三叔和哪个朝臣有结亲之意吗?
“我……臣女,”周莺艰难地道,“臣女不知。”
罗贵妃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抚了抚胸口,那宫人忙递了个靠垫过来,叫罗贵妃枕着。
罗贵妃靠上去,呼吸才顺畅些,压制住要呛出喉腔的咳,呷了口茶道:“你三叔,就没打算娶妻吗?”
顿了顿又道,“皇上为这个事,也操着心呐。”
周莺垂着头,不敢去瞧罗贵妃。她心里有鬼,怕一个眼神就露了机关。
有些事,必须烂在骨头里。不能见光,不能给任何人瞧出端倪。
其实周莺很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她已经成了一个几乎没有脾气的人。
“三叔的事,臣女不大清楚。”周莺勉强笑道,“劳皇上和贵妃记挂,臣女想,三叔的私事,三叔自己是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