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处活动室内,长长的木桌上每间隔一小段距离,都匍伏着一位的举着手电筒的年轻人,胳膊肘底下铺开的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稿纸。
夜色浓黑如墨,角落处的小方桌上还备着根如拇指粗般的蜡烛,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就只剩摩擦得沙沙作响的写字声。
高速运转的大脑,如同开盲盒般,随机抽取着灵感与疲倦,大概高强度工作三个小时后,蒋铮猛得加快下笔速度,铁画银钩地从头顺畅写到尾,笔锋犀利苍劲!
而后猛得抬起头,迅速将稿纸按顺序归成一沓,如释重负地推到正按压眉脚的江晏清面前,整个人大大咧咧地仰面躺在椅子上,嘴角勾起超大弧度笑道:“干完了,干完了!”
江晏清没说什么,不慌不忙地戴上眼镜,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过,时而蹙眉,时而舒缓,又在某一瞬间突然拿起笔写写画画起来,在最前面几张纸时,看得蒋铮心肝颤抖,生怕一个错误,全部推到重来。
沈蓉,张知青等人原本想着夜里时间够,主打谨慎,每一步都算一次,检查一次,如今蒋铮都做完了,她们反倒还没有一半,立即决定改变画风,大刀阔斧干一遭。
江晏清没多久检查完了,撇过头,淡淡说:“没问题!”
“行,那我先回去睡会儿!”他说着,伸了伸懒腰就要往外走,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几秒,耳边就再次传来一抹清冷的嗓音,
“这才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二,还有剩下三分之一没动!”
“什么?”蒋铮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晏清垂头,拨开袖口看了看掩藏再底下的腕表,慢悠悠地拿起手电筒和笔,重新开始演算,嘴里的话轻飘飘地,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凌晨五点之前,给我就行!”
“!!!!!”蒋铮又生气又无奈,心里那股愉悦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他咬咬牙,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咬牙愤恨道,“不就是份计算吗?从前做了那么多,谁怕谁!”
可不过10分钟,趁着几个女孩子们结伴出去上厕所的功夫,蒋铮哀嚎着趴在桌面上,“晏清,我熬不住了,我好想念乔妹妹~~~”
“要是她在,以她的速度,估计剩下三分之一所有的计算量,轻轻松松包圆了~~~”
“以后少在人多时提她,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打!”脸上表情依然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淡淡模样,可江晏清狭长的眼眸底下却是半丝笑意都没有。
春日夜里,蒋铮无端打了个冷颤,“我……怎么了?”
“你自己想!”江晏清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竟然有点嫉妒他,更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表露感情有些早,所以来弟如今才对他防备过高。眼前的数字明明都从小打交道,最熟悉不过,可此刻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心里横生一股躁意,若强行进行演算,效率也不会太高,他抽过搭在椅子
上的灯草绒外套,披在肩膀上,起身往外走,“我出去待一会儿!”
“我也去,我也去!”蒋铮不明所以地跟着出去。
春日夜里的风有些微寒,月光清冷而皎洁,点点斑驳树影投在地上,更具一番风味。
“怎么了?看着一脸愁?什么事能把你为难成这样?”蒋铮作势捶他胸口一拳,见人仰头盯着月亮看不说话,自顾自地大胆猜测,“莫不是想念乔妹妹?这才一天没见………要不,我帮你去喊她过来,一起熬个夜?”
“不用,让她好好睡吧!”江晏清斜靠在墙面上,周遭似乎总萦绕着股淡淡的愁绪,不知想到什么,又忽得轻笑起来,“你要真过去把人喊醒,脾气上来了,估计能揍一顿!”
“也是,乔妹妹对女孩子还会手下留情,顶多就是黑着脸,对着男人,不高兴了,能往死里打!”蒋铮说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哦,对了,过两天跟我一起去个地方,介绍位伯伯给你认识!”江晏清见他眼底露出几分疑惑,遂说得更明白一些,“那位伯伯,说起名字,你估计也是认识,姓邵,边北军区的,当年曾是我外公的身边的警卫员,后面见他枪法不错,就送去了学校系统培养了。他也努力,能吃苦,二十多年里屡建奇功,步步高升,如今在边境他的话语权很大!”
“你说的是邵阳?”根据信息,蒋铮脑袋里不觉浮现出一个
人来,试探性问。
“嗯!”江晏清点点头,“听说好像是要回乡找什么人,我小姨已经打好招呼了,借着带东西的幌子,实则是过去露个面,相互认识一下!”
“咱小姨?不应该是阿姨吗?”蒋铮好奇问。
“他去我外祖父身边时,我妈早就嫁人好几年了,跟他接触不多,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知道有这么个人!小姨不同,外公当年公务繁忙,时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我妈出嫁后,直接放飞自我,天天闯祸,逃课,找家长!后来,听说他前面人生过的艰难,外公就特意把人放在我小姨身边管着!”
蒋铮突然瞪大了眼睛,犹豫着问:“我可听说,邵师长到现在还没结婚呢!不会是暗恋咱小姨吧?”
“想什么呢?他去当警卫员时已经二十三岁了,我小姨才十四岁,中间相差九岁,也就是个欣赏且熟悉的大哥哥而已!”江晏清以一种极其肯定的方式辟谣,“再说,他待了两年就离开了,后面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交集,我小姨那个人生性爱自由,这么多年,你看她有真正为谁停留过吗?”
“那还真没有,我是真崇拜咱小姨那生活态度,真的,内心很强大,从不在意外界人的看法!每天都活着很开心!”蒋铮感叹。
江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努力还是可以的!”
“你呢?有想过自己决定将来要做什么吗?”蒋铮随口问。
“没得选!你
有得选吗?承了祖宗家族庇荫,必然就会有一定牺牲。”江晏清说着顿了顿,“你比我好,你是小一辈中的老幺,上面还有几个哥哥顶着,就算老爷子最后坚持曙意你掌权,也有助力!我不同,我爸那辈们,结婚都晚,要孩子更晚,前面就只有一个堂姐,下面几个小堂弟,最大的一个才六岁,我不接手没办法!”
“那乔妹妹………她……”蒋铮担忧问。
“婚姻和事业,只有一项是自由的,就看个人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