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品是江南最具盛名的商品之一,这最大的功劳不在商人,不在男子,而是在这些女子身上,我就是想去看看她们是如何做工的。”
说来也是有趣,甚至在他这个后世之人看来,完全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江南的女子们,官家夫人也好,普通农妇也罢,但凡女子,要么会织布,要么会绣花,简直是必备的技术。
不可思议。
“我派人打听了这些纺织女工的工钱,像这种私人的作坊,每人每天的工钱能有四五十文,织造衙门的工钱那就更多了,像普通家庭,不外出做工的女子,在家里纺纱,一天也能赚个二十文,如此看来,单就对家庭的贡献来说,女子并不弱于男子。”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子既然能够承担一半甚至一半以上养家的重担,那地位上自然也是要有所提升的,不说男女平等,但总不该是现在这般。
四贝勒点了点头,十四弟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让人仔细调查过的。
“有些女子确实比男子还要能干。”
不光是养家,政治上不也如此,历史上可从来都没少过垂帘听政的太后,唐朝更是出了一位女皇帝,政治手腕没比男子弱。
“那既是如此,女子地位也应该有相应的提升吧,我就不信了,女子的才艺全都在纺织上。”
现如今,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越是条件好的人家,越是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绣出来的物件不能外传,作出来的诗也只能在闺阁中自我欣赏,若是被外男知道了,那便损了名声。
事实上,别看纺织作坊里的女工赚的多,但好多人家是不允许女子出门做工的,甚至以此为耻。
这大概是他出宫以后,感触最深的地方了,世道对女子不公,已经到了严苛的程度,尤其是民间的女子。
没出嫁的时候,兴衰荣辱都在父兄身上,出嫁以后,又全都寄托在了夫家身上。
仿佛是依附于旁人的物件,所有的希望和前程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胤祯从没有想过,这片土地上有一半的人,要这样生活。
四贝勒诧异地瞧了弟弟一眼,这话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女子的地位不比男子,而且从历史上来看,女子的地位是在逐渐降低的,之前还出过女政治家、女将军、女商人,但到了现在,女子已经很难再出头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满族女子的情况,是要比汉族好些的,但是自从入关以来,汉族女子的地位没见提升,满族女子的地位却跟着下降了。
“现在还不到你关心这些的时候,好好读书吧,书里面是有答案的,如果这个答案不能说服你,等到入朝参政了,你再好好调查。”
这不是哪个人能解决的问题,甚至连皇帝也没法解决,朝廷还曾经让女子放足,可这么多年来一点成效都没有。
当然,‘放足’已经不单纯是女性的问题了,它还牵扯到了两个民族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朝廷也不敢太过激进。
胤祯知道书里有什么答案,几千年了,主流的学派都是儒家,而在儒家的典籍上,不难看出对于女性的压迫,这压迫甚至是在逐渐增长的,大抵也是符合了统治者的意图。
如果他这辈子生活在普通的百姓之家,甚至是官宦人家,都不会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找了也没有。
但他生活在帝王之家,父亲是当今的皇帝,哥哥是下一任皇帝。
皇帝不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但作为这片土地上影响最大的人,他们是最有可能改变历史走向的,哪怕只是些微,甚至没有办法对后世作出任何的影响,最起码现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一半的人,是有可能改善现状的。
如此,便是最大的功德了。
胤祯不是慈善家,也不是修道之人,所求的不过是无愧于心罢了。
这四幅画最终在南巡之前,被完完整整的送到了康熙的案上。
不同于四贝勒,康熙看得没那么仔细,想得更没那么多,大清朝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有那么多的地方和人需要他关注。
胤祯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小少年罢了,能把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想得多深奥呢。
这四幅画摆在面前,不过是看稀罕罢了。
是挺稀罕的,从之前画给德妃的画,就能看出十四的审美和画风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如今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过分追求真实,色彩使用大胆,可却偏偏失了意境,这就仿佛没有画眼睛的龙,龙纹再是逼真有什么用,龙爪再是锋利有什么用,最关键的地方没画上,也就没了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