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真其人,生来狂妄不羁,喜怒随心,不过千余岁修为便已至天墟境,手持神阶法器囚天塔,囚天困地,手段残忍血腥,是一个很没有宗族归属感的人。
但这样的一个人,偏偏被族中长老选中,成为了邵家家主,将邵家从中等世家带到了灵犀大陆顶级世家。
百年前求娶太上宫挽月仙子,过了好一段琴瑟和鸣,优哉游哉的快活日子,但十六年前,邵景真和众人前往归墟之地,探求无上大道,从此再无音讯。
归墟乃远古混沌之所在,身入归墟,尸骨无存,在场了解真相的人,如陈小竹,齐安泽,都不曾想,竟还有一天,能看到邵景真的身影。
三百亭却是震惊于他的猜测果然非虚,枭帝当真没死,但情况危机之下,他从未想过为何邵景真迟迟不曾现身,在他的认知里,邵景真早就抛妻弃子,隐姓埋名了。
“是我来迟,你打我是应该的。”
这迟,是延误了十多年,让陈柔动用秘术修为全失的迟,是十多年后兽潮袭来,他却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的迟。
邵景真默然,他本以为陈柔母子定在邵家,他破开归墟,直奔邵家本家天云城,却不想城中竟早已更新换代,坐在家主之位上的,竟是他的亲生弟弟邵景寻,而陈柔母子却不知所踪。
他们说柔儿带着小非去归墟找他,死在了归墟,他一个字都不信!
且不说陈柔从不是如此莽撞之人,单说他怀中玉珏只在破出归墟时才有所感应,她定然是在不知名的地方等他。
而他们……邵景真心下了然,享受着他多年征战夺取的资源灵脉,享受着他铁血镇压后各地传来的供奉,却在他努力挣扎,生死一线时,将柔弱的孤儿寡母逼离邵家。
他冷嗤,不值得,全都不值得。
遂血洗天云城。
但他万万想不到,为何在短短的时间里,陈柔所在的位置竟出现了四级兽潮,邵家宗祠地面上的血还没有干,他匆匆而至,却是姗姗来迟。
当他看到混元隔天大阵时,他以为陈柔做了傻事,却不想她还好好站在他的面前,还有力气打他,他庆幸,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
陈柔看着面前男子,手腕嗡嗡阵痛,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天,本该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却又变成她最痛苦的一天,所谓冰火两重天,她被夹在中间,浑身颤抖,失却了往日冷静。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男人,走到小邵身边,少年呆滞漠然,眼角赤红,隔离在众人之外,失踪十多年的父亲出现,也换不来他些许反应。
“是我……年年是替我……”,陈柔喃喃,心如刀割。
邵景真见状,也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混元隔天大阵不会无缘无故成型,定是要有人献祭才行,既然不是陈柔,那定然就是少年怀中那个神魂消散,满身鲜血的少女。
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他一眼就
能看出,那个墨色劲装的高大少年,就是他的亲生儿子邵存非,一别经年,他竟这么大了么。
他走上前去,黑色衣角轻摆,右手伸出,想去轻抚少年的头顶。
“全都晚了。”只听得少年哑声说道。
邵景真的手掌顿在半空中,他以为儿子在怪他,这他早就想过。
邵存非站起来,怀中的年年像是毫无重量,小小一只蜷在他胸口,他的心像是被掏出一个口子,空空荡荡,唯有依偎在他胸前的年年能让他感受到这是真实存在。
“你从来不在。我和母亲在族中备受欺辱时你不在,被赶出天云城时你不在,母亲病重痛苦难忍时你不在,兽潮来袭危难之际你也不在,如今出现又有何用。”,邵存非看向父亲,表情有些嘲弄,似笑非笑,“可是我……可我却没有任何资格痛恨你!”
邵景真愣住。
少年的声音颤抖,像是终于明白了一件天大的可笑之事,“我和你,却是一样的人。”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