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也注意到李永乐的到来,他扭头看向李永乐。
“忘记了一些东西,所以再回来一趟。”李永乐对张俊说。
张俊父母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于是起身出去,留下一个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扭头见门被关上,李永乐走近张俊,刚想开口,见他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衰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有了苏菲前面的坚强形象作为反差。他眉头一皱,然后猛地扯住张俊的衣领,把张俊狠狠地拉到自己面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张俊有些慌张,但他依然没有出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永乐,不过在这次对视中他很快败下阵来,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李永乐可不管那么多,他把脸凑近张俊,让张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所喷出来的热气。“我忘了告诉你,来看你之前,邱指让我转告你。国内的医疗水平不够发达,但是比利时和法国有世界上最好的骨科专家,神经专家和运动损伤专家。在这里没希望治愈,不代表在那里也没有希望。他可以帮你联系,但首先要有你的同意。”李永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把话吐到张俊耳朵了。“如果你一直这样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做的话,那谁也帮不了你!我不急着要你的回答,你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这些其实都是李永乐编出来的,邱素辉根本没告诉他这些,他现在一方面为下一场打伊朗的主力阵容不齐整而烦恼,另一方面还要接受上头的无理质询,哪能想到那么多呢?但李永乐决定回去就找邱指,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话都吐完后,李永乐又把张俊狠狠推了回去,然后将一个随身听放在张俊床头:“这是苏菲让我给你的,她让你听。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她说这些天她一直反复在听,你听了就会明白了。”
一听见“苏菲”两字,张俊动了一下,死气沉沉的身体仿佛有了一点生气。“苏菲?她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
“她已经走了,回合肥了。”李永乐冷冰冰地说。也许苏菲是对的,我们太多的关怀反而让这小子产生了依赖心理,现在对他狠一点也是为了他的将来。
“啊?你,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张俊激动起来,苏菲专门来就是为了看他的,陪他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别开玩笑了,李永乐!告诉我她在哪儿?”
李永乐看看表:“她现在应该快到火车站了吧。是她自己要走的,她说你……”看着张俊,李永乐啧了一声,“你还是听了再说吧!苏菲确实走了,至于她能不能再回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好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要走了。”说完,不再回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张俊仍静静地坐在床上,手里捏着苏菲的随身听。
苏菲走了,她为什么要走?难道她不爱我了吗?
她留下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吗?
疑问归疑问,张俊还是戴上耳机,按下了“py”键。一段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后,钢琴声响了起来,琴声由弱到强,由快到慢,逐渐清晰起来。
好熟悉的旋律,亲切,温暖,犹如喃喃低语,轻声吟唱着,歌声似暖风阵阵,向张俊吹来。
张俊只听了一句,就猛地把机子关了,然后取出磁带。绿色的封面,不知名的青草,这么熟悉。这分明就是大一那年苏菲生曰的时候,张俊送给苏菲的周华健最新专辑《忘忧草》。当时为了表达心意,张俊特意给苏菲听的是a面的第五首《现在才说我爱你》。而现在,苏菲还了回来,并且特意给张俊听的是a面第一首《忘忧草》。
这是否也代表了苏菲的某种心意呢?
张俊又把磁带放回随身听,倒到头,然后再次按下“py”键。
……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有分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谁是唯一谁的人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美丽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来来往往的你我与他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忘忧草,忘了就好梦里知多少某天涯海角,某个小岛某年某月某曰某一次拥抱青青河畔草静静等,天荒地老……
(周华健,《忘忧草》)
※※※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一次寒冷……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美丽的人生,善良得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青青河畔草,静静等,天荒地老……”张俊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低声哼唱起来。
这就是苏菲要告诉自己的吗?
当你遭遇不幸的时候,或者彷徨无助的时候,请擦干眼泪,学会坚强。哭泣是没有用的,丧失信心更是懦夫的行为。不如狠狠地面对它们,面对人生中的每一次寒冷。
苏菲是要让我坚强起来吗?坚强着面对这次受伤?
罗比是自己的偶像,是自己的良师益友,自己从他那里学到了任意球,但是为什么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却没学到呢?
坚强,坚强啊!他拖着两条伤痕累累的腿踢了二十年,还为球迷奉献了如此精彩的足球,瘦弱的他竟如此坚强,自己一个年轻人为何就不能坚强呢?
选择坚强,一切都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李永乐不是也说了吗?在中国治不好,不代表在国外就治不好啊!国外的足球发展了上百年,他们在因足球引起的各种伤病研究上也一定有领先之处。罗纳尔多那么严重的两次受伤,两年几乎无球可踢,不照样治好了吗?不照样捧起了世界杯,拿金靴吗?
不是能不能治好的问题,而是自己治不治的问题。一开始把一切想的太悲观了,才会陷入那心魔中去。现在,真没想到让一首歌把心结打开了,便突然觉得这屋子内就是只开壁灯都那么明亮。
张俊放下随声听,他按下了床头呼叫护士用的按铃。
不一会儿,走廊上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张俊不禁皱起了眉头:哪个护士这么没有素质啊,不知道其他人要休息吗?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张俊看见那扇门呼啦拉涌进来八九个人,医生、护士、还有院长、以及自己的父母。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张俊。护士长顾不上把气理顺就冲到了张俊床前,非常关心地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是这里的护士长,我叫……”
但张俊打断了她激动的自我介绍,他只是指着紧闭地窗户:“我只是想叫一个人来帮我把窗户打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没有说清楚吗?”张俊决定再重复一遍,“我只是想叫一个人来帮我把关着地窗户打开,我下不了床……”
“不,您说得很清楚!”护士长快速冲到窗户前面,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手有些抖,连开三次才把一扇窗户打开。
这里是十一楼,徘徊在窗外的夜风倾泻进来,吹动了窗帘,吹动了花瓶中的花,吹动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衫,也吹走了大家那烦闷忧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