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传来一声没忍住的轻笑。
“真要那样,怕是这次金玉会一个人都进不了内门了。”
七星龙渊的剑光散去,从中走出白衣胜雪的青年。他今天只以一根木簪将长发绾起部分,更显柔和温润,更像从哪个世家里走出的闲适郎君,刚刚才从榻上懒懒起身,随意来观赏初夏的绚丽风光。
何燕微注意到,这位有名的剑修前辈的修为似乎更上一层楼,原来还隐有锋锐之意,现在浑身气息圆融自若,看似柔和,举手投足却暗合剑修真意。自然从容,以柔蕴刚,着实叫人钦佩。
而与她对话的友人则侧目笑道:“师兄。”
剑修笑问:“如何,迷幻塔去了几层?”
普普通通的问题,却让友人脸色微变。她突然瞪了剑修一眼,哼道:“你好烦!”
青年显然有些惊讶,仔细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又吁了口气,更柔了三分神色:“我又怎么了?好了,你别生气,有什么不对我都和你赔礼道歉便是。”
而她那素来洒脱不羁的友人,此刻却显露出一点爱娇和不讲理,又哼了一声:“当然是你的错,谁让你……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成熟一点,当个大人!”
青年面露无奈,看了她一眼,又对何燕微说:“师妹爱撒娇,见笑了。”
何燕微
默然片刻,向前辈行了一礼,而后不顾友人的疑问,转身火速离开。
“你们聊,我想起我还有大师兄布置的任务没有完成,先告辞了。”
“燕微……?”谢蕴昭望着长天里远去的那一个小点,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卫枕流大致看了出来,却并不做声,只耐心问:“现在能说生我什么气了?我猜一猜,师妹在迷幻塔中的失败与我有关?”
谢蕴昭哼了一声,表示认可。
“师妹在第几层失败的?”
她板着脸:“第三层。”
卫枕流入门已久,当然知道第三层是恐惧之幻。他略略一想,忽地想起几年前她害怕自己的模样,心中便是一紧:她心中仍然害怕他?这……这也是正常的,不是么?她见过他堕魔的样子,那副样子……即便她不说……可是,原来她还是害怕他?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奢求:起初他只是想保护她、让她快乐,后来他想要可以一直看着她,再后来他开始奢求她的目光也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现在他寄望于一份圆满无缺的爱。他冷冷自嘲:人类无穷无尽的贪欲,原来在他身上也有!
他心中失魂落魄,面上却能不显分毫。但谢蕴昭一瞧他那完美无缺的温柔微笑,就知道他想岔了,心中那点小小的迁怒反倒软化下来。
“师兄。”她凑近过去,盯着他的脸。
“无事。”卫枕流试图带过这个话题,“对了,上一次……”
“迷幻塔的塔灵说,要正视自己的恐惧。我承认,我很害怕。”她直率地说,并注意到他的瞳孔猛然缩紧了,连那柔和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
她牵起他的手。灵力充沛的修士,指尖居然是冰凉的。
“我害怕师兄会有不好的结局,也许,我也毫无道理地害怕着你会喜欢别人,喜欢到毁灭自己的地步。”她认真述说,“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让我能放心。不然迷幻塔的第三层,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过去了。”
“在我心中,师兄是最好的师兄,值得最好的未来。我害怕你的难过和痛苦没人知道,害怕你过得不好。这就是我在第三层看见的幻象。”
虽然是幻象,但他的确是那种会走到一边自己痛苦到吐血,也不会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性格。其实正是从那一幕开始,她的道心动摇,也因此被迷幻塔趁机而入。
“……师妹不是害怕我?”他低声道,“我还以为……”
“是师兄自己以为我
会害怕你。”谢蕴昭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不怕,你也别怕。”
他那完美的温柔笑容慢慢消失了。这并非因为他心情不快,而恰恰因为他不再能维持那份伪装。他刚才其实一点都不想笑,甚至还有点不快和委屈:他对她如何,她还看不出来?为什么还要怕他?
剑修略略偏开目光,心中别扭,神色就淡淡:“我实在分不出师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眨眨眼,惊奇道:“你在和我撒娇吗?
”
青年一僵,面上有些挂不住,有点狼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