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座要谢拂雪才是。”慕容国主感慨道,身为大乘期修士,慕容国主自然能看出宋从心如今的境界,“真没想到,十年前七曜星塔上还只是站在明尘身边以晚辈自居的拂雪,十年后却已经能与我等同辈相称。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您过誉了。”宋从心回应了一句,忽而,她神情微顿,“不知我的另一位同伴在何处?”
“啊,你说兰因啊。”楚夭擦拭着唇角的油渍,嘴里跟爆竹一样噼里啪啦道,“那小子可没意气了,虽然他把你从河里捞了上来,但他转头就说自己要走了。可恶,要不是明月楼的接应来得及时,那么大的烂摊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带着你跑路了!”
“他走了?”宋从心神色有些怪异,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这期间,有其他人近我身吗?”
“我、兰因、燕皇陛下……然后就没有了。”楚夭掰着手指头数道,“陛下不喜侍从伺候,我也不敢让那些人
接近你,所以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有哪里不对吗?”楚夭敏锐地察觉到了宋从心的情绪不对头。
“……”宋从心沉默半晌,似是有些难言道,“……莲花,不见了。”
楚夭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不见了,等到反应过来后,她瞳孔猛然一缩。容貌娇媚的少女柳眉倒竖,不加掩饰的愤怒将面颊晕染得通红:“该死!兰因那厮竟然是老鼠?!可恶,我就知道,这混账心眼贼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再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要——”
“冷静点,小友。”还有些摸不清楚前因后果的燕皇见楚夭如此冲动,连忙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精美的锦盒,“这是槛花阁下托我转交拂雪的,他说你们见了,或许便能明白。”
宋从心还没能从兰因的背叛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接过了慕容国主递来的锦盒。高调奢华,鎏金烫字,是明月楼一贯的风格。
锦盒被施加了只有特定之人才能打开的术法,有些浑噩的宋从心下意识地拨动了卡扣。咔嗒一声,锦盒毫无滞涩地被打开了。
锦盒内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一块令牌,一封信函以及一张绣着华美图样的巾帕。
那巾帕一面是身负枷锁的囚鹤,一面是置于木笼中的鲜花,这双面绣技可谓是巧夺天工,美如诗画。
然而,宋从心却无心欣赏,她盯着放在最上面的信函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字道:“——致,笼中鹤?”
……
燕国,向南边境之城,寻奇斋。
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踏着晚风,如同一片飘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城池最大商铺的后院里。青年甫一落地,院门便嘎吱一响,静候多时的少年与商铺主人朝青年躬身行礼。青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内室中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拆下身上累赘的伪装,过于严谨的装扮似乎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于是他扯松了将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襟,拂乱了一丝不苟的鬓发。他幽邃如子夜的眼眸逐渐温软,寒川般冷锐的气质也融入了春风,他细长的眼眸微弯,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令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青年步入室内,随手拔掉了束发的乌木簪,墨发如一枕流云般披散而下,他取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百蝶穿花红丝袍,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身上。
青年走到房间中央的檀木椅上坐下,他先是正襟危坐,而后双腿便自然地交叠,抬手拂袖都显得恣意而又清朗。红衣松松垮垮地披在黑色劲装外头,鲜明的对比本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放在眼前之人的身上,离经叛道反而只是寻常。
短短几步路的间隙里,青年便从一个气质深寒冷锐的杀手,变成了风流倜傥的人间富贵花。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他们竟是同一人呢?
“楼主。”少年与商铺主人也步入了室内,两人同时朝上座的青年行礼。少年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商铺主人面貌敦厚,酷似儒商。这两人分明是宋从心初入边城时遇见的意气少年汤十一与商团团主阿克夏。
而那高居上座、身披艳色红袍的恣意青年,不是兰因,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