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吗?”景初避过了这个问题,但也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能开车了。好在你家不远,步行送你回去吧。”
其实她可以打车。
但裴舒白乖巧地点头应下,没有将想到的解决方案说出口。
八都二桥的灯光不甚明亮,将县城与乡下分割得清清楚楚。桥的这头,是乡下的金银花厂区;桥的那头,是县城的城区和裴舒白租住的小房子。
景初步子大,走在前面,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染出浅浅的金光,像是指引归路的向导;裴舒白步子小,走在他身后两步之遥,躲在他的阴影里,也躲在他身躯下的背风处。
她从厂里的大门走出来,冷风一吹,心又凉下去,忽
然明白了景初为何带她到厂里来吃晚饭。
厂里人多热闹,那些不高兴的事情都短暂地消散了。
他是特意带她去厂里吃饭的。
他知道她不开心。
他,挺好的。
横风过,极冰凉,可裴舒白的脸颊滚烫。莫不是她喝的糯米甜酒,也会醉人?
醉就醉吧。可能是醉了,才会想到方才,甚至偷偷想了下未来。
但终究只是想一想。
她要回去了。
下午从英红医院奔出来,她已经想好要离开。她在这里神憎鬼厌,父亲不喜欢,大姑和母亲要她走,厂里的管理层巴不得她不在。
她对他们来说,才是异乡人。
那她就回她的异乡好了。
大概,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这样独处着走在路上。
“我想回芝加哥去。”裴舒白在景初身后没头没脑地开口了。
景初没有停下,只是放慢脚步,和裴舒白并肩前行,看着她,接上话:“什么时候?”
“不瞒你说,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和我爸爸有个三月之约。四月初,我就走。”
她来厂里,是因为一个约定?
景初算了算,还有两个月。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他见她将围巾拢高,包住后脑勺和脸颊,只闻其声,不见其色。她说道:“我留在这里,对谁都是一种煎熬。大家都不喜欢我。”
景初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下午的时候,她那张哭泣的脸。
她说她不是小孩,但那个哭泣,明明就和他五岁的小姨要抱抱而不得时、委
屈的哭泣一模一样。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觉得你挺好的。”
他听见自己这样安慰她。
裴舒白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真的吗?谢谢你啊。”
顿了顿,又道:“谢谢你安慰我,也谢谢你今天带我到厂里吃晚饭。这个元宵节,我很快乐。”
景初点头,她快乐,他也很高兴。
可又听她说道:“。。。不过,我的心意已决。明天!明天收到李向明打来的钱,公司无恙,那我就走了。”
景初诧异地看向裴舒白。
裴舒白正好也看向他,眼神些许迷醉,眼光些许放纵,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景初,你觉得怎么样?”
等着打钱?
景初心里一宽,顺着她道:“我觉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