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接过鱼,招呼他们叔侄俩坐,自己去厨房张罗饭菜。
杨德刚兄弟三人,只有杨大宾这一个男孩,对这个侄子极尽关照。
“冷作那边的跨洞进行得怎么样了?有啥困难吗?”杨德刚舒坦地靠在沙发里,两只脚搭在茶几上,问侄子。
“都顺利,设计完成了,我们基建跟分厂也碰过了,正在打地基,布线。”杨大宾如实汇报。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齐修竹的事。
杨德刚听侄子提过那个女大学生的事,以为没追上也就拉倒了。没承想他一直惦记着人家,还真上心了。
“你说那个小伙子叫什么?”杨德刚问。
杨大宾气鼓鼓地说:“就是这次跨洞的工段长,叫肖勇智,人不大,爬得倒挺快。”
肖勇智,杨德刚觉得曾经听过这
个名字,他仔细回想,一下子就想起来去年夏天给水电站的机组改造大轴的事了。
对水电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机组一开动,就相当于开启了印钞机,钱真的同流水一样滚滚而来。因此改造任务分秒必争。
那根大轴如果重新铸造一根,至少需要六个月的时间。因此工艺处、研究所、冷作分厂等碰头之后发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之前的轴截掉一部分,再重新焊上,这样不但可以把工期缩短至两个月,还可以节省大笔资金。
焊接工作精度要求非常高,优秀的焊工都试过了却没一个人成功。最后偏偏是那个进厂不到三年,连技师都不是的小青工完成了。给项目改造立了大功。
“是他呀。”他点了点头,“你也说了,他就是个工人,你把他当成你的竞争对手,那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杨德刚毫不客气地教训侄子,“看一个人的人品,看他的朋友;看一个人的能力,就要看他的对手,你这是自甘坠落呀。”
杨大宾点头不语,他身体前倾,两条胳膊架在腿上,把面前的桔子皮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他是从心里瞧不起肖勇智的,再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臭工人,一辈子在车间埋了咕汰,累死累活。
可一想到齐修竹那样一个妙人偏偏跟他眉来眼去,自己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说,我为什么舍下老脸给你求这个差事?”杨
德刚又问。
这次冷作分厂加盖跨洞本没有杨大宾的事,他主管的是维修科,杨德刚特意跟基建处的人打了招呼,做了交换,差事才落到杨大宾的头上。
杨大宾点点头,闷声说:“知道。”
“知道?你知道现在副科升正科有多难吗?那位置可丁可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上去,就必须有成绩。”
杨德刚苦口婆心地教导侄子:“而你的成绩就只有这一次。要想等下次再建厂房,不知道猴年马月。全厂都在落实下岗的事,今年至少要裁掉1500人,各项目都在压缩。你必须把握好这次机会,绝对不能出纰漏。”
杨大宾老实受教,其实这些话叔叔已经跟他说过很多遍了,他心里清楚,也在努力表现,早出晚归,大事小情亲力亲为。
只是齐修竹让他憋气,这姑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常常给自己造个没脸,害得他现在都不敢靠前。
“齐修竹那儿该咋办?”杨大宾想让叔叔出面压服她,“我又不会亏了她,怎么就……”
杨德刚嗤笑了一声:“哼,你也是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还在这玩爱情至上那一套呢?”
他站起来,去给窗台上的花浇水,“都说呀,女人如花,得娇养着,但花哪有果实惠呀。”
他话锋一转,道:“XX厂新上任的副厂长家的二闺女跟你班大班,在财务处当会计,听说特别能干,她弟弟就是她带大的。下周约个
时间,你们见个面。”
跟自己班大班?那不也二十大几,快三十了吗?
杨大宾不太乐意,却不敢反对。
杨德刚侧头看了侄子一眼,道:“那个齐修竹我了解过,老家是农场的,没有爸,只有一个妈,将来肯定得她给养老送终。就算她是大学生,以后能帮到你多少?我刚说那闺女就不一样了,她爸刚上任,不出错的话,至少能干两届八年。你想想,等你们结婚以后,能借多少力?”
见侄子似有松动,杨德刚又笑:“你可别犯蠢啊,该怎么选心里得有数。”
他拿起窗台上的花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枯枝,嘿嘿笑道:“女人嘛,等你啥啥都有了,那时候啊,只怕你躲都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