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万里的话让一直背对众人,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的田虎转过身来。看着跟在司徒万里后面,缓缓走进的侄女,田虎问了一句:“阿言,怎么去这么久?”“田言体弱,还请包涵。”田言随便给了回答敷衍过去。田虎也没在意,进而问道,“老金呢?”他和那个小胖子一起去追杀朱家,现在却只有这小胖子跟着田言回来了。听到这个问题,田言隐晦的瞥了一眼此时神色有些不正常的田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简单回答道:“金先生还有些善后之事需要处理,随后就到。”对于田言的谎言,田蜜眼神有些闪躲,却并未提醒田虎,就像之前她赶过来和田虎回合后,没有提醒他吴旷的事一样。吴旷和胜七不同,后者在当年被彻底定性为农家罪人,这案子还是田虎的大哥田猛做实的。就算田虎知道有问题,出于利益,出于维护自己大哥的脸面,他也会在田蜜和胜七中无条件选择前者。但吴旷不是罪人,他是受害者。哪怕是田虎,也不能愣说凶手和受害者勾结到了一起,莫名其妙的去针对田蜜。所以田蜜一旦暴露这件事,罪人的身份就会瞬间转移到她的身上。当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田氏一族的利益,田虎不可能真的去支持吴旷胜七对田蜜复仇。但他很可能会趁此机会,将田蜜废了,然后把魁隗堂彻底握在自己手里。敌人的敌人,依然可以是敌人。对田虎来说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就是除掉田蜜,毕竟这女人这些年来本来和他走的就不近。现在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除掉她换个真正可靠的自己人不好吗?至于吴旷和胜七……田虎只能深表遗憾了,反正他是不会把到嘴的肉吐出来的。田蜜深知田虎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足够安全可靠的盟友,所以她不敢暴露自己脆弱的现状。况且罗网给她的任务又不是帮田虎当上侠魁,这家伙就算缺失信息被人坑了,她也不在意。田言察觉到了田蜜的心态,也就毫无顾忌的扯谎了。她甚至都不担心被戳破。她说什么假话了?吴旷自爆身份的时候她又不在现场,怎么能知道呢?阿赐在场,但他人傻傻憨憨的,根本啥都不懂,唯一的知情人就是田蜜,可她又不肯说。是自己后来见了金先生,他跟自己说要去处理善后的,自己也就这么回答了。如果任何错误,那也是自己被金先生误导了,责任全在知情不报的田蜜身上。对于这两个女人各自的心思,田虎是完全一无所知,啥都不知道的他听了这么个回答,立刻哈哈大笑:“这么说,那胖小子得手了?”“老金现在是在善朱家那家伙的后?”对于这两个问题,田言都没有明确回答,只是瞥了一眼身后追着蝴蝶乱窜的阿赐。她的不表态被田虎很干脆的理解为了默认,顿时乐的更开心了。不过再高兴,最重要的事他也没忘。“好了,现在算是人齐了,把石头给我。”田虎对着一旁的田仲一招手。田仲就要放下装荧惑之石的盒子,田言却在这时出声打断道:“继任侠魁之后,你是否会对神农堂手下留情?”?田虎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愣神。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不是在逗我?旋即毫不犹豫的厉声回道,“神农堂那帮余孽,老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若是这样……”田言眉眼一低,轻声说道,“你恐怕并不适合继任侠魁。”听到这话,田仲田蜜纷纷露出惊诧之色。田虎更是彷佛没听清一样,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侄女说的什么内容,当即暴怒大喝:“阿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子不行,难道你行!?”田言默然不语,然而原本和田虎等人站在一起司徒万里这时却一转身,改为和田言一个站位面对着田虎等人。同时,含笑说道:“以烈山堂的实力,大小姐确实有这个资格。”田虎两眼一眯,心中暗道这司徒老儿果然靠不住,但是当着神农先祖像,他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就动手,只能压抑着怒火,冷笑着反问道:“司徒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呵呵……”司徒万里一笑,回应道,“若是大当家在世,由烈山堂来领导农家,领导六堂,二当家难道不支持?”田虎一侧身,闷声回道,“我当然支持大哥,但不支持她这个丫头片子!”“为了这种理由让她当侠魁,岂不荒唐?”田仲帮腔阴阳怪气道,“大小姐选在此时跳出来争侠魁,未免让人有些不解。”田蜜更加干脆,没心情废话的直言道,“这个理由,人家也不能接受。”司徒万里立刻继续为田言站台,“也不尽然。”“大小姐作为烈山堂堂主,继承大当家的意志不无道理,而且还可以继续保持田有猛虎的传统。”田虎眼神愈发的不善。田有猛虎的名头在农家内传的是挺广,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屈居第二,哪怕第一是自己的大哥。田虎这种莽撞张扬的性格就更不喜欢了。被大哥压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出头了,结果你跟我说还要继续田有猛虎?大哥死之前我是老二,大哥死了我还是老二,那大哥不是白死了!………………与此同时,山洞之内。胜七和吴旷举着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穿行在深邃悠长的山道中。这山洞的通风貌似还不错,内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味,。两人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闲聊:“这里一直是农家弟子的禁地,记得小时候我们练功之余,还偷偷跑到这里来探险。”“结果被堂主发现,说我们打扰了长老们的清修,罚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吴旷听了后,眼中不由浮现出追忆之色,略带感慨的说道,“是啊,后半夜我就撑不住了,还是你替我多跪了四个时辰,连膝盖都完全跪肿了。”他们两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那种。由此可见……情义千金,确实总是比不上胸脯四两。胜七听到吴旷的回应后显然很高兴,不过表现的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随意说道:“嗨,这种小事你还记得……”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回忆自己和吴旷的过往兄弟情,转移话题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地方看起来还是当初的模样,古老而神秘……”“不过,这一次我们是以农家弃徒的身份踏入六贤冢。”吴旷闻言不由笑了笑,跟着说道:“六大长老都是历代堂主担任,他们每一个都精通各堂武学,进入禁地后更是会继承农家千年的修炼精髓,武学进一步精进。”“也是因此,这里才会成为农家弟子的禁地吧。”“呵!”胜七哂笑一声,说了个笑话,“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农家弟子,说不定反而不受限制了。”听到胜七突如其来的幽默,吴旷确实被逗笑了。不是因为对方的玩笑,而是被胜七说笑话这件事本身逗笑了。不得不说,找回了自己的兄弟,了却了多年来一直困囿着自己的心结,胜七的性格变得阳间多了。笑完之后,吴旷用了一句同样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回答,“就是不知道,这次被发现的话,代价是不是罚跪了?”实际上两人都清楚,这次肯定不是罚跪这种小儿科了。对农家弟子来说都是禁地的地方,对农家以外的人那就等于是死地了。他们俩会得到怎样的待遇,现在谁也说不准,大概率不会太妙。这话既是玩笑,也是提醒。胜七听出吴旷的隐忧,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放心,你撑不住的话,我替你撑到底!”“我享受死牢的时间,可比你长的多了。”听到胜七的安慰,吴旷冲他笑了一下,“谢谢。”胜七咧嘴一笑,“哈哈,兄弟间别说这些废话!”“走吧!”此时,二人已经快要穿过狭长的甬道,通道出口,以及出口外的硕大空间隐隐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山洞外,炎帝像下。面对司徒万里的叫板,田虎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司徒老哥,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田虎这是在质问司徒万里是不是铁了心和田言站在一起。司徒万里轻咳一声,毫不犹豫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我当初放弃朱家,本就是看在烈山堂呵大小姐的份上。”作为一个赌徒,下注的时候绝不能犹豫。眼见气氛有些僵硬,田仲出来打了个圆场:“事关重大,意见有所分歧也是在所难免的。”“不如这样吧,我们再举行一次炎帝诀,公正决议,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对于这个提议,田虎没有异议,直接一口做实:“好,就这么办。”“这次就直接表决吧,那些繁文缛节可以免了。”尽管司徒万里倒戈,他这边还是占着三票处于优势,田虎当然不会拒绝。这也是田仲说田言此时争夺侠魁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算拉拢了司徒万里,也只有两堂的力量,这个时候跳反又能怎样?你总不能真和自己二叔撕破脸,带着人在炎帝先祖像下就地开片儿吧?这不是瞎折腾吗?田虎的声音继续响起,“说说吧,你们都支持谁?”田仲第一个表忠心道,“当然是二当家你了。”田蜜也跟着表态,“人家对二当家可是忠心耿耿呢。”司徒万里看了眼田言,朝田虎一抱拳,“二当家,对不住了,这一票,我还是投给大小姐。”对有人敢跟自己叫板这件事田虎很不爽,但现在也不是发火的时候,田虎只想尽快把侠魁之位定下来。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是三对二,阿言你输了。”田言不慌不忙的说道,“恕我直言,支持二叔的三票之中,有一票是有问题的。”这话一出,田仲和田蜜心全都提起来了。田言说的有问题的肯定不可能是田虎,只能是他们俩。关键是,他们俩确实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田言说的是谁了。田虎倒是完全不明所以,瞪眼反问道,“票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田仲田蜜有谁的堂主之位是假的吗?田言娓娓解释道,“六堂之所以闹到分崩离析,烈山堂之所以遭逢惨变,归根究底,是因为有帝国在背后搬弄是非,激化矛盾。”“而现任堂主之中,有一位就是勾结帝国的叛徒!”“怀有二心的堂主,又如何能有资格在炎帝诀中投票呢?”田虎眉头一皱,目光快速从身两侧的田仲田蜜身上扫过,旋即肃声询问道:“是谁?证据呢?”对于田言所说的叛徒堂主投票无效这一点,田虎并不反对。田虎是个比较传统的江湖人,对于背叛这种行径容忍度很低,像是司徒万里这种在农家内部争斗中跳反的他还能接受。但是真正出卖农家利益的二鬼子,他可就忍不了一点了。田言一招手,把在后面撵蝴蝶的阿赐给叫了过来:“阿赐!”“姐姐!”一听到田言呼唤,阿赐立刻嬉笑着凑过来。“告诉姐姐,之前和你一起去追那个圆滚滚会变脸的叔叔的人,现在去哪儿了?”田言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一听田言问这个,阿赐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吴旷撕破脸皮的操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被定在那里好久不能动。接着他手舞足蹈,比比划划的回答道,“那个人的脸皮能撕下来,很好可怕啊!”“老金……”田虎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声,旋即目光凌厉的看向田仲。所谓撕破脸皮,他一听就知道是戴了人皮面具。所以金先生为什么要戴着人皮面具伪装身份?他是共工堂的主管,这个问题,自然要问田仲。察觉到田虎的目光,田仲心中压力骤增。他没想到田言的矛头对准的是自己,更没想到出问题的是金先生。那家伙竟然戴了假面……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家伙昨晚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他人又去哪儿了?就在田仲疯狂构思自己该怎么解释的时候,田言的问题还在继续:“除了这个呢?那个人还做了什么?”“哦……”阿赐舔着手指想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指田蜜,“那个奇怪的人把脸撕下来后,这个阿姨特别害怕。”“嘿嘿,她比阿赐还胆小呢,吓得要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