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深重,是祸非福。
静谧清朗的夜色,水凉水凉的月空之下,身着一袭轻柔宽松寝衣的元昭坐姿随意,端坐沐日泉畔。手里挽着一条晶莹透澈的玉髓珠串,轻轻抚捻转动着。
珠身光滑饱满,触感凉沁沁的,摸着甚是舒适。
这串玉髓从灵丘随她到天界多年了,身经百战,一直安然无恙也算是神迹。
因为它的每颗珠子都承载着楚晏对她的各种复杂心绪,有对浮生一梦里的她的愧疚,有重逢之后的无限欣喜和守护,有她飞升之后的投契和温情。
自始至终,他都是以守护者的角色站在她身后。
静静看着她闭关,看着她修习无上功法,看着她出门重创邪修。看着她无惧各宗门的指责,看着她被女蓬拽入魔界,看着她归来身受业火焚炽涤清魔气……
这些都是两人双修后,她从他的神识里看到的。
他知道她在下界承受的一切皆为考验,每每他想出手干预时,道君阿爹便出声阻止他。这大概就是阿爹抽取三师兄情根的缘故吧?怕他于心不忍坏了事。
终于等到她顺利飞升,她又要专心践诺除魔,无暇顾及其他。当了神仙,见她一心向往逍遥自在身无挂碍,他亦不扰她,继续各寻大道。
之后,他就看着陪着她追溯前尘,神格完整,长驻太虚星穹。
这串玉髓里时常被注入无量功德法力,随时随地为她蕴藏一线生机。如今更是珍藏着无量梵境经典,自有愿力相护,这样的它能熬到现在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他走了,唯一留给她的就剩下这串玉髓和里边的海量经藏宝典。
现在,里边的经藏宝典被移进了须弥芥子,如今的它仅是一条寻常的仙家饰物。
还是那句话,她深知神生的漫长与岁月的无情,终有一日敌不过光阴的流逝把自己的过去消散殆尽。
届时,她会连他的样貌和名字一并忘却。
什么千年等一回,情深意重万年记,不存在的。至少在她这里不存在,她没那么长情。所以留下这串玉髓极力让自己变得长情,牢记他的模样永生不忘。
如此一份至简至纯的思念,怎么就成了执念,怎么就成深重的欲念了呢?
元昭垂着眼眸,默默注视手中那转动的清透玉髓,脑海里掠过走火入魔时见到的情形。那道诡异的白影,那张血淋淋的双眸,数颗玉髓珠子如箭般射来。
她没有入魔,只是探望沁罗后一时心绪不宁被魔气蛊惑,心底的欲念被无限扩大致使闭关中的她走火入魔。
就算本体让她归源,现在的她也不敢归。
前往夷天的仅是一缕神识,一缕神识的欲望被放大就能导致北海神宫的她出了岔子,其威力可想而知。
本体掌管罗天星仪,更加不容有失。
她很想留下它,若是以前有人提醒她留着它是执念,她定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如今她身受其害,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拿罗天宫的稳定作赌注。
唯今之计是必须破开执念,方能重返自在之道。
这次多亏三师兄来得及时,不然她就着了到处杀“楚晏”证道的魔。
执念而已,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算太复杂。只要这串玉髓不在了,时间能让她的相思病不药而愈。正如以上所忧,未来的她总有一天会忘却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