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
那人的声音还是温柔得不可思议,像往常一样,在急切得让人惊恐的炮火声中让她瞬间平静。
“赤水,醒醒。”
他背着她离开,睫毛颤动着,瞳孔收缩,一次次喊她的名字。
巨大的恐惧将他包围起来,兰曼斯只觉得心头沉闷得厉害,密密麻麻地针扎着般。
他害怕她这样的安静,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崩溃。
“赤水,你醒醒!”
风轻拂过,她微弱的声音飘来:“叫魂呢你,我死了也得给你吵醒。”
她趴在他身上,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在他身侧:“兰曼斯。”
兰曼斯应了一声。
她的头靠着他温暖的肩头,气息弱,一句话说得极慢:“老实说吧……我喜欢你。”
她一句话,震得兰曼斯差点将她丢了出去。
鸢赤水硌到了伤口,疼得吸气的力都没了:“怎么,你还想痛击你的战友?”
他的脚步停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赶路。
鸢赤水又继续巴拉巴拉,仿佛不把最后一口气吐尽不能死个痛快:
“你说怎么你在前线活这么久了,脾气还能那么好,每次被我骂都温软软的,搞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把你扒光了都对不起自己。”
她咯咯地笑,眼皮沉沉的,忍不住想阖眼。
有人不让她安心阖眼,冷不丁凉凉道:“我并不喜欢死人,你如果死了,我就将你丢这里喂狗。”
鸢赤水心头一梗,睁眼:“我若喂了狗,化成鬼就把你喂了猫。”
兰曼斯抿唇:“如果希望我喜欢你,你就和我说话。”
鸢赤水哑着嗓子:“别闹了,我渴。”
她想睡觉。
兰曼斯最怕的便是她闭眼昏迷过去。
他听着她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喉咙如梗住般,好半天,才问:“我要听你说话,赤水。”
她慢慢问:“说什么?”
兰曼斯道:“就讲你什么时候喜欢我。”
鸢赤水眼皮轻掀,笑了笑:“比你喜欢我之前早。”
想她活了几世,美女美男见了不少,自认为也是寡淡冷情的人,一个人一样活得自在。
唯有这一回,那年在战俘营看见他,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黏在了他身上。
她当时就想着,大概是前线太过冷寂残酷,才衬托得他身上温暖似光,她才会忍不住想靠近些。
她喜欢他温润如玉的性格,以及她曾以为在前线之人不可能会有的,那种干净温柔的气息。
那时她就想着,如果战争结束,能有这样的人渡过余生,大抵也很好吧。
兰曼斯低声道:“我曾以为你是块石头心。”
鸢赤水睨他一眼:“现在忽然发现原来我的心符合生物构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