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今年宫内一下子添了三个孩子,但接连两位妃嫔崩逝,将这份喜气也冲淡不少。再加上这秋雨绵绵,愣是凭空添了几分寂寥凄冷。后宫纵然有想生育的妃嫔,如今瞧着庄贵嫔和莲婕妤生产的惨烈结局,心底也不免蒙上一层阴影,就连争宠的心思都淡了些。
莲婕妤被景帝追封为二品莲妃,一切丧仪皆按妃的仪制。于七日后,葬入妃陵。
因着莲妃的丧仪,盛南晴的册封之礼也往后拖了些日子,定在十月初。对于这点,她倒是不急,反正后宫众人见她,都很是乖觉的改口为贵嫔了,而且皇帝都金口玉言说了贵嫔这回事,就不怕他会改口,总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
莲妃下葬后,淑妃就大病一场。她心力交瘁的支撑了七天,终于还是没扛住那悲痛,高烧两日,浑浑噩噩。
盛南晴去探望她时,奢华的屋子里满是药味,窗户是紧闭的,幔帐全部放下,屋子里一片昏暗,格外的阴郁。
淑妃神色恹恹的靠在软枕上,乌发随意的散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好看的双眼皮都瘦的多了两道褶皱。她素着一张脸,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她那绝美的容颜。虽然病弱憔悴成这副模样,她还是美的,不过这种美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像是一颗皎洁明珠蒙上一层尘埃,光芒黯淡。
一同前来的萧容华见到
淑妃这模样,惊得倒吸了口冷气,面露担忧道,“怎会憔悴成这样……”
盛南晴心底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可她怎么能这样堕落下去呢?现在不该是她心死的时候。
见萧容华坐在凳子旁安慰着淑妃,盛南晴说不出那些温柔体贴的话,索性撸起袖子,将窗户通通打开,将幔帐都挂上,又让宫女将五公主给抱过来。
这一系列操作,让屋子里登得亮堂起来,外头明媚阳光照进来,将淑妃那张白皙的脸照的越发苍白。
她久不见阳光,这会儿被明晃晃的暖光一照,眯起眼睛,下意识的就要去躲。
萧容华见状,转头看向盛南晴,“南晴,这阳光刺眼,还是将窗户稍稍合上些吧。”
盛南晴正好接过奶娘递过来的襁褓,哄了哄怀中的小婴孩,态度坚决道,“就应该打开窗户晒晒太阳才对,这整日闷着,屋子都要发霉,人怎能不闷坏?”
她径直走到淑妃面前,将孩子递到她的面前,“淑妃娘娘,抱一抱五公主吧?听说自打她出生后,你都没怎么抱过她。”
淑妃一怔,随即将脑袋扭过去,有些抗拒道,“拿走……”
盛南晴动作一顿,思索片刻,眉头皱起,“你该不会把莲妃去世的罪过都怪在小公主头上吧?”
淑妃背脊僵住,像是被戳中心思一般,陷入了沉默。
盛南晴瞥了眼粉嘟嘟的五公主,忽然有点生气。
淑妃这态度,令她想起之前自
家楼下住着的那户人家——
那是对无比恩爱的夫妻俩,一个财会一个老师,男帅女美,从校服走到婚纱,是众人口中的模范夫妻。但那女老师的身子不太好,心脏有问题,医生说是妊娠禁忌症,不适合生孩子。偏偏男方父母逼得紧,觉得男人是独子,不能在这断了根。女老师不忍心看丈夫夹在中间为难,努力调养身子,瞒着丈夫停了短效避孕药。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在生产时,抢救无效,生下个女儿后撒手人寰。
男人深爱妻子,难以接受这打击,从此消沉下来。跟父母断绝了关系,整天浑浑噩噩,烟酒消愁。可怜小女儿从小没妈,亲爹又不疼,却还生的懂事又听话,她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捡矿泉水瓶发传单赚钱,小小年纪还要照顾着醉酒的父亲,懂事到这个地步,换来的却是父亲那诛心的埋怨“都是你害了你妈”,最后那个小姑娘得了抑郁症,心灰意冷,跳楼自杀了……
想到那个令人心碎的故事,盛南晴深深地盯着面前的淑妃,语气不免带上几分凌厉,“稚子无辜。我知道你为莲妃难过,但这一切跟孩子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来到了这个世上。莲妃早逝,她小小年纪没了生母已经够惨了,现在你作为她的养母,还这般嫌弃她,这孩子实在可怜!倘若莲妃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她怎
能瞑目!”
这字字句句,干脆利落,直戳心底。
淑妃身子一震,有点不敢去看盛南晴的目光,她咬唇道,“我没怪这孩子。”虽是这般说着,但明显底气不足。她拧着眉头,似是在心头博弈,沉吟许久,又解释着,“我尚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这孩子。”
盛南晴哼笑一声,“你真的病了吗?我看你根本就没病,非得说有病的话,那也是心病!”说着,她也不顾淑妃愿不愿意,直接将襁褓塞到了她的怀中。反正她总不能丢了。
淑妃看着那硬塞入怀中的孩子,才短短几日,这孩子就长大不少,脸颊白皙粉嫩,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看上去是像莲儿的。她这样看着看着,眼眶又不自觉的红了,鼻息也重了些,努力控制着不让自个落下泪来。
“淑妃,你再悲伤,也得为五公主考虑考虑,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啊。”萧容华是有孩子的人,最见不得孩子受半点委屈,如今见淑妃对五公主复杂的态度,也忍不住真挚的劝说道。
对于养孩子这事,萧容华有发言权,盛南晴也不插话,静静在旁边放空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