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促狭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响起,险些没吓得他跳开。
袁承泰没理他,继续巡逻去了,心里却开始盘算起自己下一次的休假日。
“要是知道她哥哥的姓名住处,我倒是能帮她打听一二。她哥哥被盗匪所伤,这事听起来可真凶险,她一定担心坏了。只可惜,现在玉雪姑娘管得更严了,想要说上话实在不大容易……”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向王京求助。
就因为前阵子让他帮忙打听止薇姑娘的事,这家伙整整笑话了他快一个月,没事碰着人还总说他有个心上人如何如何,最近才消停下来,他可不愿又回到先前在同僚们跟前闹大红脸的状态。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袁承泰没想到,自己才掰着指头算日子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他
就获得了一次难得的出宫机会。
不过,不是休假,而是作为皇帝的护卫出宫。
王京也和袁承泰一样,晕乎乎地被临时点来当差。也当然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另几个平时负责守卫勤政殿的。这些人全都换上一身便装,跟着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霍公子”、身材矮胖的“赵长随”从小门出了宫。
袁承泰以为,皇帝可能是在宫里待腻了,所以特意出来微服私访,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也不知回去时会不会带上什么误入风尘的貌美女子当妃嫔。
不料,皇帝本人竟漫无目的地逛起了街市,又去茶楼里坐了坐,听了会高谈阔论,然后才慢斯条理地让马车让郭府去。
今日郭府所在的街上挤满了车马,乌泱泱的全是人,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因为霍衍之一行人的马车不够豪华,没能获得大多数人让道的特权,霍衍之又不好意思自己跳出去说“我是皇帝让我先进去”这种鬼话,只能憋屈地坐在车上等着。
袁承泰守在车外,听了旁人几句对话,顿时心下明了,看来皇帝是来给郭首辅祝寿的,这位老首辅面子可真大啊。
他也想不到“去年、前年皇帝怎么没来祝寿”之类的问题,但皇帝本人心思就多了。
没过多久,因为苦等的憋闷很快被耳畔的人声打消,他忽然觉得,换一种身份隐匿在人群里感觉不错,起码他能听到很多穿龙袍时听不到的
事。
比如说,刘次辅跟郭首辅不合已久,最近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前阵子,刘次辅的夫人看中了张阁老的孙女要说亲给自家幼子,不料却被郭首辅的大儿媳捷足先登;
又比如说,主持今次春闱的陈阁老病了小半个月,今日仍却强撑着病体前来祝寿,脸色白得有点吓人;
再比如说,前几日某某员外郎的夫人和闺女出城踏青,不料归来时被几个流民打劫,那家姑娘的清誉算是毁了,正商量着要送去哪个寺庙修行呢……
听了一会,霍衍之渐渐失去了耐性,给了赵久福一个眼色,后者便揣着腰牌去找了前头的管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那管事便一脸震惊、满头大汗地将人偷偷摸摸从另一个侧门迎了进去。
不多时,一身常服打扮的郭首辅便匆匆赶来,庄重的神色中又带了一丝诡异。
“微臣参见陛下,未能远迎,实乃臣之过……”
霍衍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知者无罪,郭爱卿何罪之有啊!这几年,郭爱卿对国朝忠心耿耿,劳心劳力,朕心甚慰。此番郭爱卿七十大寿,朕自然要过来贺上一贺。”
赵久福适时地送上礼单,郭首辅微微躬身、双手捧着接过,又口称“谢主隆恩”,然后很上道地请霍衍之移驾书房吃茶。
袁承泰一直紧紧跟着皇帝,但没能进去书房,也不知这两位大佬在里面商量了什么国家大事,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
,皇帝就面带笑意地出来了,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郭首辅脸色有些凝重。
再次走侧门避开人群出了郭府,赵久福问:“爷,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
霍衍之掏出一把折扇,敲了敲左手心,沉吟道:“不急,如今春光正好,咱们也踏一回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