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种着一棵遮天蔽日的桂树,大雪天依然郁郁葱葱。
细碎的丹桂盛开,幽香沁人心脾。
雪不知何时已停了,呼啸寒风冷冽拂来。
酆聿在后院找水,被冷风一吹,刚才被奚将阑胡言乱语给骗懵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不对。
他是来落井下石的,怎么奚将阑三言两语自己就晕晕乎乎被他当小厮使了?
酆聿恨得咬牙切齿,一拂鬼字纹墨白袍,杀气腾腾地转身回去。
奚将阑虽然修为尽失,但这鬼话连篇的能力却已修炼到了至臻之境!
酆聿快步回去,正要怒骂一番。
却见奚将阑病恹恹靠在药柜上,微微曲着腿缩成小小一团,哪怕泼墨般乌发凌乱披了满身,依然遮掩不住那病骨支离的孱弱身形。
他唇角还带着一丝血痕,歪着头看来时眼眸涣散又迷茫,好似风雪中几欲折断的血莲。
酆聿愣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熄了火。
就算再不可置信,但他还是捏着鼻子勉强相信奚将阑的那番重生说辞——他太过自负,坚信「鬼音」之下,绝无人说谎。
奚将阑虚弱问:“水呢?”
酆聿粗暴地将奚将阑从地上拖起来扔到一旁的小榻上,冷冷道:“你那破房子,哪有干净的水能喝?”
奚将阑羽睫微垂,轻轻地说:“雪水也可以,我不挑的。”
酆聿:“……”
见到奚将阑这副落魄惨状,酆聿本该欢天喜地,可不知为何他反倒越发暴躁,皱着眉将价值连城的灵液从储物戒取出递过去。
奚将阑垂在榻沿的墨发都拖了地,保持着半死不活的架势,虚弱道:“手抬不起来。”
酆聿后槽牙都咬碎了:“奚绝,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
奚将阑见好就收,抬手接过来。
他像是许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像是幼猫似的轻轻凑上前嗅了嗅,又倾斜玉杯舔了一口灵液,叹息道:“上等的水底明——少爷,我喝一口这仙液,得去南境花楼卖身十年才能还清。”
酆聿不想听他卖惨,烦躁道:“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奚将阑抿了一口,姿态随意,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我体质特殊,每年都要用虞昙花续命。奚家没了,那一株上万灵石的虞昙花自然也寻不到。”
酆聿匪夷所思:“……所以,你、你就被区区几万灵石给生生困死了?!”
当年奚家执掌中州三境时,奚将阑嗑着玩的糖豆都不止上万灵石。
“灵石是一方面。”奚将阑轻轻叹息,“当年我逃离獬豸宗没多久,整个十三州的虞昙花一夕之间便不再售卖。”
酆聿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有人想故意逼死奚将阑。
“不过没事。”奚将阑心很大,“……每年还是会有一两株漏网之鱼,我开医馆也是为了寻虞昙花,指不定运气好就能得到一株呢。”
酆聿就算再不待见奚将阑,也还是敬佩他的乐观。
若是易地而处,从天之骄子狼狈跌落红尘,他不见得能比奚将阑通透。
酆聿不再多说这个,寻了个其他话头。
“你方才说的重生之事的确稀奇,那你奚家上辈子也被屠戮了吗?”
奚将阑淡定地摇头胡诌。
“并无,我若知道奚家会遭难,早就想法子制止了,怎会束手待毙?”
“那奚家遭难,到底是何人指使?”酆聿犹豫一下,“他们是为了你的相纹而来?”
整个十三州的寻常修士皆是天生灵根,但那些世家不知从何处得到奇特的天衍灵脉,让天生灵根的修士在十二岁时,觉醒一种名为「相纹」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