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颤,咬牙看着卧榻上的白山,双眼只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一枝箭杆纯黑发亮,当胸将白山穿了个透,定在他左胸上,白布浸血压住伤口。
白起双目染火,军甲下拳头握得啪啪作响,看向一旁站着的军医,“怎么还不拔箭?”
军医双手尽是血污,只叹气摇头,面上也是焦灼难耐,“不可啊,这箭通体铁打,根本不能断箭,箭矢透过后背,恰是在心脉的位置,若是此刻强行拔箭,肯定会伤到心脉,血崩难救!别说是拔箭了,就算是动刀,也无处下手啊!”
白起看向白山那毫无血色的脸,只见他叔父双眼紧闭,此刻只有微弱呼吸,只像是将要燃尽灯油的枯灯,叫他觉得那箭仿佛穿透的是他的胸膛一般,痛得连喘息都不能。
身后脚步声响起,裨将白秋跑入殿中,见主将白山伤得这样重,也是脸色煞白,双眼通红,偏过头去压下心中怒火,拱手朝白起到:“副将军,韩军后撤,此刻在洛阳北郊集结扎了营,斥候来报,魏军驻扎在洛阳南郊,已经埋锅造饭。”
白起点点头,问道:“宜阳守军可有消息?”
白秋回答道:“宜阳尚未受敌骚扰,任鄙副将军已经领兵与宜阳令回合,派了斥候来等主帅军令。”白秋看向卧榻上的白山,问道:“可白山将军……”
白起他知心中担忧,战国军法有道:主帅如果战死了,亲兵全队尽数问罪斩杀。更何况倘若白山死了,莫说是众多将士受牵连,便是对三军士气的打击,也不可估量!白起重重吸了一口气,道:“韩魏已扎营修整,便是知道我主帅伤重,等的便是军心涣散的一刻。主帅所率领的军队折损如何?”
身旁军吏应声回道:“巩城受韩军伏击,死伤过半,两万人,如今还剩八千可用。”
白起点头,“并入武遂守军。”说罢,扭头对白秋道:“你亲自在武遂城内寻一辆马车,派一名军医随行,挑十人护卫,趁韩魏喘息这时刻,全速将主帅送入函谷关救治。”
白秋拱手得令,转身便朝外头跑去,还未跑出门去,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正着。白秋后退两步,抬眼见武遂令一个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只捂着心口拧着眉喘气。白秋着急,只抿唇上去扶起武遂令,抬脚就要往外走,手臂却被武遂令拉得紧紧,正要开口骂过去,只听见身前女子声音带着急促。
“白山将军何在?”
内厅里白起闻声,两步转身走出来查看,一见来人,登时眼前一亮,道:“赵医?!”
赵荧见白起在,面上笑颜展露,呼出一口气来,反身将身侧的一人拉住,带到白起眼前,问道:“白山将军呢?”
白起未答,先是看向赵荧身边那白发老人,只见老人身形佝偻,皱纹满布的脸上带着赶路而来的潮红。白起拱手,对那老人问道:“敢问这位前辈是?”
老人喘了两口气,摸摸下巴上的白须,笑着拱手回答道:“老朽秦缓,受一墨家姑娘所胁迫,啊不,相邀,特来救一救白山将军。”
白起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朝前深深一躬,郑重道:“多谢扁鹊先生救我叔父!”
扁鹊捻须一笑,扶起白起双臂,“先莫要说这样早,白山将军可在内室?请带路。”
白起重重点头,伸手引向内里,领着扁鹊进入内室。军医已经听见扁鹊来了,当即恭敬往边上让开,让扁鹊走到伤榻近前,只在一旁帮衬着。
“莫要太担心了。”赵荧走上前,拍拍白起的肩膀,道:“有扁鹊先生在,万无一失。如今主将伤重,白公乘还是先安抚军士,准备迎接韩魏联军才是。”
白起颔首,见这里赵荧与扁鹊都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正要抬腿往外走,却还是顿住步子,转身回来,却对上赵荧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