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随着大军出阴山不断,而女真主力又撤到了大同府,整个河外、河东也全被震动。尤其是女真力量已经无法抵达的河外地区,早就派大军暗地里与宋军呼应配合的折氏公开反复,丰州、府州、麟州三州直接挂上了大宋的旗号;河清军、金素军、宁边州三个原本属于大辽旧地的州郡,也有契丹遗留也一起起兵呼应,却被着急立功的折氏兵马直接攻入;至于云内州、东胜州守将、所谓直面大军的云内节度使耶律奴哥更是不等大军抵达,直接开门倒戈。
而这时,随着黄河几字形那一竖折的一竖交通被打通,赵玖方才知道,早在他进军到河套的五月下旬,完颜活女与完颜撒离喝就主动渡过黄河,回到了河东,韩世忠于五月底正式收复延安、绥德、晋宁,并提大军北上呼应。
时间来到六月初二,得益于赵玖与耶律大石的强力压制,联军停步在了东胜州治下的金河与黄河交汇口的金河泊,终究没有越过阴山安全区半步。
到此为止,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耶律余睹出奔引发的西北乱战,在耗时小半年后,随着眼下这场胜利、成功的大进军,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实际上,眼看着联军不再向前,相互都有些撑不住的女真人与联军双方,很快便有默契的兼试探性的解散、分离了小股部队,以减缓后勤压力。
但与此同时,正所谓军事的归军事,政治的归政治,军事的胜利后,在部队解散前,有些事情也该出手了,尤其是这些事情只能他这个大宋官家来做的高端事宜。
六月初六,这是赵官家钦定的宋辽蒙兀会盟日期,地点就在阴山与黄河之间的金河泊畔。按照约定,三方四处将会在此处祭祀天地,然后在二十万大军的见证下,订立一个正式的、全方位的,包括军事、经济、外交在内的全方位抗金联盟。
而这日上午,定在正午祭祀典礼正式开始之前,耶律大石、合不勒、忽儿札胡思、毕勒哥几人便一起抵达了金河泊畔的宋军大营……不来不行,因为赵官家的这个日期安排太急促了,而有些比较敏感事情必须要在盟约订立前沟通一致,不然主导盟约的赵官家到时候来个霸王硬上弓,又该如何?
毁约吗?
在宋军占据绝对优势的大军营地里?在隔着区区一两百里、尚虎视眈眈的女真人兵锋前?
“大石林牙想要黄河以北所有州郡?”天气和煦,金河泊畔,匆匆摆上的宴席之中,端坐主位的赵玖微笑相询。“此外还想要河清、金肃、宁边三州?”
“陛下此言有趣。”坐在左手第一位的耶律大石捧杯以对。“黄河以北,不过是后套与大辽故地天德军、云内州、东胜州三州而已,怎么从陛下口中说来却似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地盘一般?而河清、金肃、宁边三处,也是辽国故地。故此,我刚刚的言语,无外乎是想求河套而已。还是说陛下与我们契丹人明明有盟约在先,却准备吞了辽国故地不成?”
言罢,一身清爽布衣,单刀而来的耶律大石捧杯一饮,继而大笑。
且说,对于类似话题,席间虽然早有预料,但随着耶律大石的开门见山,却还是不免有些气氛稍紧,尤其是此时对方诘问之后放肆大笑,顿时引得赵玖右手边一群骄兵悍将按捺不住。
曲端当先冷笑:“大石林牙,若按照你的言语,大宋将河西六州、西北四军司,连着河套,还有辽国故地六州,尽数与你……大宋敢给,你敢要吗?”
耶律大石再度一笑,却又忽然严肃起来,对着曲端昂然相对:“有何不敢?”
曲端难得为之一滞。
“大石林牙。”吕本中也蹙眉相对。“若是这般说法,大宋出兵十万,又供给这么多粮草替你取河套与辽国故地六州……你总得有些回报吧?”
“大宋此番履约妥当,助力极多,我当然感激在心,而且愿意偿还这番恩情。”耶律大石当即恳切相对。“但此时我大辽委实困顿……这样好了,不如请吕舍人计算清楚,列个账单来,或者直接报个数字,不管多少,我都直接认下,然后我们大辽便是砸锅卖铁,日后也一定慢慢偿还……绝不做赖账之人!”
吕本中面色发白,尴尬一时。
这个时候,一直在看身侧湖上耀眼闪光的赵官家终于转过身来,端起酒杯开口了:“大石林牙……金湖耀眼,美景甚佳,且饮一杯。”
耶律大石微笑以对,举杯遥遥一拱手,便直接一饮而尽,赵玖也直接举杯饮下。其余人等,看到最大得两位一起喝了酒,包括一直看热闹的两个蒙古首领在内,所有人也都一起举杯陪饮。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
待众人放下酒杯,赵玖微微吟诵了半句不知是诗是词的东西,这才摇头喟然。“可惜了如此盛景,若今日若盟约妥当,大石林牙西返高昌,相隔四千里,来回万里,却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何时了?朕与大石林牙一见如故,便称知己,一想到就此别过,此生或许不再复见,朕真有些舍不得。”
耶律大石闻言怔住,等了一会,方才一声嗤笑,却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何意了:
“陛下错爱,大石不胜惶恐……但大石与陛下皆一族兴亡所系,却不该这般悲春伤秋于盛夏的……不知陛下此番可有什么安排?大石愿意先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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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来说。”仁保忠见到赵官家没有任何反应,干脆直接打断了对方。“现在是萧将军与我说些军事上的想法……何必动辄抬出大石林牙来压人?”
萧斡里剌同样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赵官家背影,然后拉下脸正色相对仁保忠:
“仁多将军,我们当然知道大宋才是主力,可只是进军到云内州一带,后勤线其实并未有太多拉长,而且我们也不准备再继续深入。至于说好处,若大军能到我大辽西南招讨司跟前,则不仅是我大辽收复了核心州郡,蒙兀人也松开侧面桎梏,贵国难道不也能将黄河外侧所有土地尽数席卷?”
仁保忠刚要再说什么,却不料萧斡里剌忽然冷笑:“更重要的是,一旦如此,女真人便将畏缩于河东、河北,再不能轻易接触贵国此番打下的西夏土地,你们宋人就再也不必顾忌那些党项狗三心二意了!”
仁保忠闻言居然不怒,倒是赵玖此时终于回头,惊得萧斡里剌陡然勒马,继而胯下坐骑一时嘶鸣,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继续打马相随。
“萧将军。”赵玖见状失笑在马上相对。“为何如此大事,大石林牙不亲自过来?”
“陛下。”萧斡里剌俯首恳切解释。“非是我家大王故意怠慢,实在是军中不好分身。”
“朕懂了。”赵玖状若不以为意道。“你刚刚的言语,朕自会与岳、吴、曲三位都统相告,且听他们分派,朕不过问具体战事。不过,你们真不想夺回西京?”
萧斡里剌沉默了片刻,方才应声:“谁人不想呢?但此番能进军到此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若强行进军西京,一旦有闪失,怕是之前辛苦也要化为乌有。”
赵玖扭头笑看了眼吕本中:“朕就说嘛,大石林牙是个大大的英雄,不会让朕操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