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确觉得他们很可怜。”她对燕承南剖白心迹,“更觉得对不起您。”
她紧紧揪着燕承南袖摆,指尖纠缠在锦缎间,颤抖着,用力到指节都显得青白。她一字一顿和燕承南说,“我时常觉得,我才是您的累赘,让您为我……做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话到此处,两厢寂静。
燕承南不堪地又红了眼眶,却不愿教孟秋察觉,侧首沉默不语。
“您记得您当初在……”她不禁哽咽,是想到燕承南这些年的辛苦,自责愈甚,“在各州郡赈灾救民,为百姓付出的心血吗?我也都知道的。”
孟秋重复道着歉,“对不起……”
“莫哭。”燕承南涩声安抚她。
她倚进燕承南怀中,埋首在他身前,心头是酸涩难耐。
“……错不在你。”他拍抚着孟秋脊背,嗓音喑哑的劝慰着,“怨我,不该借此对你使性子,明晓得你心慈,还故意拿话刺你。”
“累赘一词莫再提了。”
他逐渐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停顿着缓慢共她道来,“是我不好,将你囚于宫闱,为了私情而……迫使你一再退让。还教你因我担惊受怕,又碍于我一意孤行,反受困扰内疚。”
说罢,他长久的安静。
茫然若失的苦涩滋味充斥在心扉间,无力感汹涌而来,教他早该做的决定却仍自难以落下。堵在咽喉处,几番要说,却还是舍不得。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一遍又一遍,在经年的煎熬里,他哪怕对着孟秋,也有许多难以启齿的心思。
正如此时此刻。
他想挽留孟秋,用她会退让的可怜话哀求她,可道出口的,却是低哑晦涩的,“几时离开?”
“……大概没几天了。”孟秋闷声答。
闻言,他又过了许久许久,方才竭尽全力似的对她说,“我等你。”
短暂的纷扰后,二人再似此前那般,甚于要再亲昵融洽几分。
难得的,他将这些时日的事务都一并推掉,延期往后排,抑或交由旁人处理。偷得浮生几日闲,留予眼前心上人。
可他又在蛛丝马迹的细微处,无一不表露出他对此事的反复。
好在他言出必行,既然已答允了孟秋,哪怕是哀恨至极,也将心事死死藏着,不曾对孟秋诉说过一言半语。
他陪在孟秋身边时,宛若是数着时辰过的,一分一秒都弥足可贵。
他凝望着孟秋,点漆似的眼眸里翻涌着幽深的晦涩之意,皆是孟秋解不出的情绪。
他一反此前扮作的话痨模样,复又寡言了。
静默着,沉郁得如似寂寂夜色,眉头皱褶处收敛着千万句话,望着她,像是能透过她的皮囊,去看到这躯壳下的魂魄。
直至最后一日。
前夕。
临近离别,他愈发的安静,乃至一言不发。
并非无话可说,反倒是无从说起。
“还有两刻钟。”孟秋再用指腹揉开他眉心蹙起处,轻叹着,尝试让他安心,“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
燕承南却了然于心。所谓归来,亦是以下一番诀别为前提的。
这样的事情再有几次?还余下多少时候?若以他登基为期,恐怕是堪称近在眼前。
一年?
……真的能拖延那么久吗?
尽管早有准备,他待到现下,却还是难以接受。
他颤抖着伏倒在孟秋怀里,经由她温柔的轻轻搂抱着,听着她低低的劝慰,却任由自个儿越陷越深,耽于情爱,画地为牢。
“姐姐。”燕承南哑声唤她,示弱似的,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堪称可怜的央求她,“留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