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腕上像是缠着无数透明的丝线,出去再远,也无比紧密地与他神魂相连,她随便一动,就牵扯着他的神经。
沈禾柠很多时候说不清,为什么跟薄时予羁绊了快要二十年,甜蜜旖旎的日子也过了很久,但每一次在人群里找到他,眼神落在他身上,都是一如既往,甚至每天不断叠加的悸动。
十五岁,二十岁,未来的更长更远,都将为他无止尽的动心。
沈禾柠进化妆间取了手镯出来,往外面走时,路过旁边葱郁的大片植株,余光猛地一晃,恍惚瞥到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高挑消瘦,眼角淤着暗色的血,乍一看有点吓人。
她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立刻扭头看过去,但人已经消失了,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黑色衣角。
沈禾柠皱眉往前追了几步,压低音量喊了两声“邵延”,依然无果,像是她出现幻觉看错一样。
但沈禾柠确信,那人绝对就是邵延,她担心有隐患,马上返回到前面的订婚现场,神色如常地把手镯交给秦眠,秦眠正红着脸被准未婚夫吻嘴角,沈禾柠笑眯眯什么都没对她说,只是摸摸她头发,转身直接去找薄时予。
沈禾柠直奔之前看到薄时予的位置,走近了才注意到那些围着她哥的男人们还在原位,背对着她,而她哥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她手里按着薄时予的通话记录,正打算离开去找他,风夹着断断续续的八卦交谈声,涌进她耳中。
“……所以现在外界都在同情时予娶不到老婆?!”>>
“可不是,当初刚订婚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说,这两年眼见着果然没动静,这不又开始了,也是闲的,时予身上实在没什么可议论,也就只有婚姻是谈资,尤其一个处处登顶的人,反而在婚事上是弱势,就更吸引眼球嘛。”
“确实,我那天赶巧去圣安医院,还见着神经外科一个小医生结婚,胆大包天拿这个去刺激他,怕是不想混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时予是想结婚,他家的小姑娘不想?”
“薄时予什么人这圈子里都知道吧,你看他平常什么样,对小姑娘什么样,刚才那么半天,他眼睛根本就没离开过她,不想娶就怪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对方年纪小,大学没毕业的岁数,哪有人考虑结婚的,以时予的性格,八成都不能跟她提,舍不得勉强她呗。”
“也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怎么能理解三十岁的男人,一纸婚书才是定下来的一辈子,不然人永远飘着,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就不算真正的家——”
沈禾柠要去拨号的手停住,她站在夹着草木香的细微风里,裙角被温柔掀动,耳边却是山呼海啸的巨响。
……结婚。
她的日常环境,距离这个词实在太远,她只是听过看过,也短暂地想过,但从来没有真正把它摆到计划里,总觉得还早,还不着急,她现在的日子跟结婚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觉得哥哥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其实是不一样的。
有没有这一纸婚书,是不是登记在册的合法夫妻,怎么可能和恋爱订婚一样。
她明明那么渴望,想拥有他全部余生,给他各处都刻上属于她的烙印,而又有哪种烙印,能比绑缚一生的婚姻更纯粹深刻。
可她对这些后知后觉,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拿结婚去同情过他了,她竟然还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到这一刻被突然开了窍,结婚这个她不曾考虑过的词,就自然而然成了倾泻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沈禾柠才不在乎什么大学期间,跟同龄人格格不入,谈婚论嫁太早之类的问题,一直以来,她只想最大限度地跟他亲密无间。
她也懂了薄时予每一次无奈含笑的欲言又止,如果说这世上有人在渴求婚姻,那谁的程度也不会比他更深了。
他却一直在沉默地等。
沈禾柠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头重脚轻,她拿起手机想给薄时予打电话,刚好看到一条微信跳出来:“宝宝,忙完了吗,来长廊左边。”
她裙摆有些长,提起来才能跑得快,一刻不停地奔向他。
上午日光斜洒,薄时予半靠在长廊缠着青藤的廊柱上,修长手指间绕着几根翠色花茎,慢条斯理编在一起。
沈禾柠到了他跟前,手指有些颤,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她眼里一直窝着热气,见到人反而说不出最迫切的话了,她忍了一会儿,闷声说的是:“……邵延,邵延好像来了,我怕他……”
“我在,有什么怕的,为这点事也值得让我们宝宝着急?”薄时予俯身看她的眼睛,“你担心的事我提前准备过,邵延进不了内场,何况他也不会进,他面对不了。”
“订婚之前,他折腾过两次了,秦眠没有转圜,他知道已经不可能,”薄时予指节刮过她睫毛,“失去就是失去了。”
薄时予把花环最后一节编好,沈禾柠低头细看,才发现是今天现场两个四五岁小花童的同款,她还默默觉得可爱来着。
男人的手把花环轻轻扣在沈禾柠头上,在藤蔓遮蔽下,他压过去吻她,若有若无的笑:“现在你才是全场最漂亮的小花童,看哥哥这病重的,见你羡慕一个小孩儿的花环都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