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秒的停顿已经告诉了沈禾柠答案,她突然加快脚步,跑向那个走廊转角,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去追她,怕打扰病人休息又不敢大声。
转角过去以后,只有一间私密病房,根本不需要犹豫,沈禾柠手抓在门把上,还是克制地敲了两下,然后屏住呼吸一把推开。
江原站在床边悚然回头,看到沈禾柠的一刻,眼睛瞪得发红,本能地想用自己挡住病床。
沈禾柠心沉沉地往下坠,上前一把扯开江原,看向床上的那个人。
昨晚还西装笔挺,含笑说着出门有公事,向她索取拥抱的男人,现在躺在病床上,本就苍白的肤色像是冰冷的玉石,鸦色睫毛盖住眼睑,遮出两片晦暗的影子,薄唇合紧,几乎看不出血色,甚至还有几块咬出的破口。
沈禾柠被冻结在原地,怔怔盯着他,而他平静掀开眼帘,神色无澜,略显无奈地看她,开口的时候,难以听出他本来的清磁嗓音。
“江原年底的工资就别发了,你也是,不好好在学校,怎么追到这儿来。”
沈禾柠还是没能做出想做的反应,四肢都在发僵:“你不是出差吗,才过去一天,你怎么会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薄时予动一下都艰难,只能这样和她对视,涣散的目光尽力聚焦,凝着她泛白的脸颊:“是出差,在外面没有拿稳拐杖,摔倒了,腿有点撑不住,就折返回来休息一下。”
他这场刚刚开始,看不到多少光亮的试验,不能告诉柠柠,对于这条腿的伤情,她了解越多,就越容易揭开当年那些不能被她知道的隐秘。
不需要柠柠为她痛。
不需要她有丝毫负担。
任何沉重的难以背负的,都绝不能给她,如果他能够好起来,那从前的车祸就可以一笔勾销,再也不用恐惧被她发现。
他只想让她鲜活明亮,一生轻松地被爱。
沈禾柠有某个瞬间,匪夷所思地想到今天骨科研究所的那场临床试验,但只是在脑中匆匆划过,就因为潜意识里强烈的抵触,加上种种对不上的信息而打消。
怎么可能,都是她没边际的乱猜,但满心涌动的激烈情绪还是顶不住,让她眼眶红了一层,她咬紧唇把脸转开,强忍住了冲到床边,要去掀他腿上那条素白的被子。
薄时予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剧痛吞没,他逐渐失焦的目光紧凝着她,哑声说:“宝宝,能不能抱我一下。”
沈禾柠掀被子的手僵硬住,她嗓子里哽了哽,声音扯出一点变调的奶气,神色又凶得不行,回过头低声喊:“没听到他要我抱吗,你们出去啊!”
江原如蒙大赦,急忙拽着懵掉的护士走出病房,把门关得死紧,顺手还关了两盏过于亮的灯,只剩一些暖光照明。
沈禾柠伸手盖住薄时予的眼睛,坐在他床头边,低下身靠过去,伸手环住他肩膀。
手指触上她才感觉到,男人体温低得让人害怕,皮肤寒凉。
薄时予声音沉缓:“再近点好不好,几秒钟。”
沈禾柠不知道他怎么会摔倒伤得这么严重,哥哥无所不能,永远是她需要踮起脚仰望的那个存在,现在他这样安静,躺在一片刺目的白色里渴求她。
她深吸口气,踢了鞋子,挤上狭窄病床,所幸够她容身,她避开薄时予伤腿的那侧,在他身边躺下去,不出声地把他抱得更紧,想把自己的体温渡给他。
她尾音不稳,语气仍厉到不行:“薄时予,你就出去一天,到底干什么了,是不是又作践自己的腿!”
跌入刺骨冰层,一直在往下坠的身体像是被女孩子绵软的手臂紧紧搂住捞起。
薄时予吃力转过头,发梢贴过的枕头上有了浅淡湿痕,他循着热度,珍爱去吻沈禾柠的额角和眼睛,嘴唇磨着她的皮肤,那些能杀人的甜意和温暖,把他从熔炉炼狱里拯救。
“没有作践。”
他轻声说。
“哥哥还想用这条腿,跪下来跟柠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