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随意抹去唇上的血痕,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扶着墙撑住身体,头脑也渐渐开始不清醒,耳旁骤然失去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缓慢沉重,一下一下重重击在心头。
他看着两名刺客再次冲了上来,看着剩余人一起朝顾期年和阿宴扑去,看着顾期年他们如同自己一般,身体越来越虚弱,看着刺客们手里的刀距离二皇子不过三四寸,毫不手软誓要取他们性命。
楚颐顾不得其他,随手捞起身旁长几上的砚台狠狠砸过去,清脆的落地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楚颐不管不顾执起短刀拼力上前,狠狠刺进其中一个刺客的脖子。
浓郁的血顺着手指一路滑向手腕,触感温热,还带着甜腥的气息,他的手因失力不停颤抖,与此同时,顾期年制住另一名刺客,狠狠将他的手腕反转,短刀毫不留情刺入胸膛。
“谁让你过来的。”
顾期年不满道。
他将楚颐护在身后,虚弱地撑着一旁的花架,连抱怨都听着有气无力。
好心过来帮他们,顾期年不领情不说,居然还敢埋怨他,楚颐一听就不高兴了,道:“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
“阿宴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楚颐再抬头已看到一名刺客到了二皇子身后,他下意识想上前,可目光扫到顾期年身旁再次接近的黑影,心里一紧,几乎毫不犹豫抱住他,挡在了他的身前。
生死不过一瞬间的选择,那把冰寒的刀几乎刺向顾期年的胸口,被楚颐狠狠撞开,却不留神伤到小臂,顿时血流如注。
“主人!”
屋内发生的一切时间极短,却像是熬了几个时辰,江恕进了门后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大怒,抽出腰间软剑就朝那个刺客刺去,却不留神被他躲开,扑了个空。
他气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道:“敢伤我主人,我今日让你求死不能!”
江恕身手虽比不上江植,却也是功夫了得,而仇云更是自幼被选来跟在顾期年身边,连军营那三年,都一起出生入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剩下的四名刺客已全部被制服,五花大绑丢在了地上。
茶楼中这一番动静终于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掌柜急急令人去请来了所在区域的郡守,经过两个时辰的审问,刺客将事情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他们就是最近频频打劫过往客商的销金寨匪徒,”二皇子皱眉道,“沿街拦车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埋伏在酒楼中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
京城有金吾卫,可衡州也有总督府派出负责巡城的护卫军,虽不如京中那样严防死守,却也不至于让他们大胆到敢在城中动手,匪徒平日多活动在山路、小道,今日这副誓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模样,倒不像是为了钱财。
那熏香中掺杂的不过寻常的蒙汗药加了些软筋散,一个多时辰后便自行解了,此时楚颐靠在软塌上,淡淡问:“可审出幕后指使?”
候在一旁的郡守孙大人满头冷汗,听闻连忙上前道:“听闻……听闻销金寨一向、一向背靠大树,此次衡州肃清贪官,一旦证据带回京城,罪名定下,只怕追回银子时顺藤摸瓜便会查到销金寨头上……”
如此一来,他们是为了保命了。
顾期年闻言忍不住冷笑:“背靠大树……如此说来,这些匪徒竟然与朝廷命官相勾结,怪不得打家劫舍这点如出一辙。”
他目光落在楚颐小臂上包扎着的雪白绷带上,此时虽已上过药,却依旧渗出点点鲜血。
楚颐手臂的伤口足有三寸长,好在当时闪避及时,伤得不算太深。
可顾期年却难抑怒火,冷冷道:“那四个匪徒穷凶极恶,待审出销金寨所在位置后,立刻处死,与他们勾结的官员一旦查出是谁,不必等京中定夺,先将刑房中的刑罚过上一遍,然后直接问斩。”
对于他当面越过自己直接下令一事,二皇子并未表现出不悦,顾期年当时虽为了楚颐故意说出他的身份将他推出去,却始终挡在身前替他抵挡刺客的短刀。
二皇子笑着看向楚颐道:“今日一事,倒是让你们二人关系缓和不少,今后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唐知衡靠在软塌前,闻言目光落在楚颐脸上,又沉默看向坐在桌前的顾期年。
楚颐对上顾期年的目光,道:“何止。”
他说得话里有话,二皇子却未多想,见天色越来越晚,干脆起身道:“今日先是赶路,又遭遇刺杀,天色已晚,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审案一事阿年已派人去通知了赵总督,定然不会遗漏任何细节。”
孙郡守立刻道:“客栈人员嘈杂,二皇子、世子、顾小将军若是不嫌弃,还请留宿在府上,下官立刻令人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不必了。”
楚颐淡淡道,“此行本就不是为了公事,孙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孙郡守额上瞬间又冒出一层汗,连连道:“是是……下官遵命……”
*
回去的马车上,唐知衡小心查看着楚颐的伤口,叹气道:“你还真不顾忌自身,病得那么严重,又中了迷香,还去为别人挡刀,就不怕刀剑无眼真的出事?”
楚颐道:“当时哪里来得及想那些。”
“是啊,来不及,”唐知衡替他将衣袖放下,靠在软枕上笑吟吟问,“若当时是我,你也会如此奋不顾身吗?”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