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棠每天给他做成长记录的时候都暗自担忧。倒也不是刻板印象,他成长成什么样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担心之后小煤炭入学的时候万一被其他同学窃窃私语。
惨白发丝垂坠下来,微微遮挡了部分眉目。而早上出门时殷棠费尽心思给他绑头发的蝴蝶结,此刻果不其然又一次不翼而飞。
殷棠眯起眼睛。
以撒顿了顿。
“……不舒服。”他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因惨遭抛弃正在呜呜发出大哭声音的粉色蝴蝶结。蝴蝶结落在桌上,委委屈屈地呜呜哭着扭了扭丝带。
“没有偷偷丢掉……只是暂时拿下来了。”
“头发扎起来比较清爽。”殷棠苦口婆心,这样子被碧海看到了又要嘲笑她也有多管闲事家长的这一天。“而且现在天气热,你披下来久了到时候背上又要过敏了,一周都消不掉。”
小煤炭最近不知是因为换季还是成长期,后背的那一块皮肤上总是会泛起略有些恐怖狰狞的红斑,一次就发一大片,不管是魔药还是治疗魔法都消不掉。本来打算带他去圣所看看,但他死活不愿意也就作罢。
以撒看起来有些无奈,终是无声叹了口气。
他认命般看着眼前兴致冲冲的魔女从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里掏出十几枚各异的小皮筋——自从一年前魔女去上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关爱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长进修班”,她原本一储物袋的毒药武器就变了,换成如今的小皮筋、换洗裙子、指甲油、首饰等专属收纳。
“这个不舒服咱们就不要啦,换一个。”
殷棠摸出一把要不是咕叽咕叽唱歌要不就是可爱小怪物的扎头发皮筋,整个人身上发散着一种诡异的光辉。几年来碧海跟伊娃不知道嘲讽过她多少次,铁血硬汉怎么就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均被她以别嫉妒为理由驳回。
“这个咕噜煤球很可爱捏。”
她举着煤球形状的皮筋朝以撒晃了晃,“崽,扎这个好不好?我给你梳,最近我又向琳姨学了一种扎鱼尾辫的方法。”
琳,是“关爱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长进修班”的指导师,外貌性格都温柔无比的独立单身女性。
但在以撒眼中,琳姨与她的这个进修班,更像是一种传销宣传的邪恶组织,把好端端的魔女拐偏成如今这幅样子。
以撒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坐在原地,微弯下身子让殷棠给自己扎小辫。
披垂的惨白发丝一缕一缕地虯结,最终编成了一股粗大美丽的鱼骨。因为粗硬的发质与肤色,那鱼骨辫并不似传统少女编扎后的圣洁温柔,反而带上股不羁恣肆的反差。
以撒站起身,垂至腰间的辫子微微晃动。最末端的收尾一枚咕噜煤球坠在上面,将周身的暴戾不善气质冲淡了几分。
殷棠捂嘴:“太好看了我下周要给琳姨去送锦旗感谢她再顺便把那个据说很难的美泽拉斯编发也给学了我就不信我比不过那个魅魔家长!”
以撒:“……其实已经,不用,了。”
……
南浔帝国,中心城市最繁华的某条商业街之一。
殷棠身披宽大女巫斗篷步行在商业区的边缘,兜帽一直遮到下巴上方,将面容遮挡在黑暗的阴影中。
这样的打扮在帝国中心尤为常见,大街上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人们。也有的将自己从头到脚缠上绷带严严实实裹起来不透一点风的,她这样的不足为奇。
帝国的中心城市一直流传着一句戏言,即“随手往人群中扔个石头都能砸到大公的头上”。
得以可见有头有脸的贵族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常见,随便擦身而过的某名奇装异服者,说不定便是帝国阶层的中流砥柱。
魔女身边,颀长清隽的少年身披同款斗篷,惨白鱼骨辫的末梢偶尔从黑袍之下露出一点端倪,后又隐匿于阴影。
他们在街尾的一间貌似平平无奇的店铺前停下。
殷棠是过来取一个多月前给小煤炭定做的夏装的。这小破孩如今身体长得太快,以前的衣服甚至一个季度过后就不能再穿了。
而且马上暑假过去,入学后的行李也需要准备起来了。虽然可以选择走读或住校,但每天从主城来回诺克密林也过远了些,总不能让以撒每天都骑龙去上学吧。
殷棠步步盘算着,那一边尖鼻子妖精点头哈腰地向她恭维。
而正当她坐在休息区等候以撒从试衣间出来之际,微风震颤着清脆骨铃声响,店门再一次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