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忙给她拍背顺气,“你素日里最是稳重,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了,你先别说话,你再说话,伯母可要走了。”
邹灵雨着急想挽留,嘴一张,忙又闭了回去,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拽着侯夫人,委屈巴巴看她。
才刚到庄子没多久,侯夫人自是同她说笑的。
“行了,别这样看我,你仔细听伯母说话就成。”
她拍拍邹灵雨的手背,沉吟了下,想着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邹灵雨未醒的时候,她从甜雪那儿打听了一些事。
加上邹灵雨见着她后这样依赖的表现,丫鬟们也不知是本就不了解状况,还是给小公爷保留了一丝颜面,事情说得语焉不详,更多的只是各自猜测。
侯夫人闻言,自己琢磨了会儿,东拼西凑的,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摸了摸邹灵雨的长发,没去探究原因,只说起自己见解。
“伯母本以为,小公爷只懂打仗,是个不会疼人的。”
虽不知伯母为何突然提起此事,邹灵雨愣了下,却是在心里点头赞同。
可不是吗?她在乎什么,凌晔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
所以这回他去长靖侯府请来侯夫人,邹灵雨才这样惊诧,甚至怀疑莫不是像话本子里那样──看着虽还是凌晔本人,可实际内里早已被妖怪什么的给夺舍霸占了去,才会做出这样体贴人的举动?
她垂眼不语,而侯夫人话却只说了一半。
放在腿上的手被侯夫人紧紧攥着,邹灵雨抬起眼来,侯夫人同她对到眼后,才继续笑着说道:“他长你七岁,本担心你俩许会有隔阂,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但,一个男人,在自己身子不甚康健时,却还能整夜顾着自己发妻,这一点,不是天底下所有当丈夫的人都能做到。”
邹灵雨怔怔望着侯夫人,她仍然含笑看着自己。
分明没问任何事,可邹灵雨却觉得,伯母好似什么都明白。
邹灵雨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只仍在慢慢思索。
侯夫人的到来让邹灵雨阴郁了几天的心情变得明朗,用过午膳后,依依不舍地目送伯母离去。
邹灵雨本要送至门口,侯夫人却坚持不让。
伯母离开后,没有凌晔在的屋里,邹灵雨才后知后觉安静过了头。
往常凌晔总在榻上,不是闭眼歇息便是斜斜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
凌晔多是在翻阅兵书一类,有时也会看闲书。
好像不论将什么类型的书往他手里塞了,凌晔眼皮子都能抬也不抬,毫无窒碍地读下去。
书页翻动的声音夹杂细细的咳嗽声响起,邹灵雨每回听见他轻咳,便会替凌晔倒杯水凑到他手边。
待他压下喉中痒意后,凌晔会同她说话。
有时候会问起她幼时,诸如:“兰州吃食如何?偏咸偏辣?有哪处景致好看的地方没有?”
或是好奇她来京那些事,撑着颊温和又惬意地看她,问着:“去过那样多的宴席,难道就没交上几个手帕交?皇家的人姑且不论,京中与你年岁相仿的姑娘应不少才是,怎还会没几个能说上话的?”
邹灵雨只得一一答了他提出的疑问,如此反复。
聊的均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凌晔有时突发奇想,问出的问题总突然得很,然邹灵雨每回答完,他也只是淡淡“哦”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鲜少有再追着细问的时候。
一问,一答。
然后两人又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上的书册当中,就好似读得烦闷了,找人说几句话后,又能再重拾专注一般。
看似宁静无声,却又偶有笑语,并非如现在这般,除了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声,便再无其他。
邹灵雨视线落在身旁空了的床位,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为回避与凌晔相处,整日缩在书房看话本子时,凌晔独自一人,也依旧是在做同样的事吗?
他看的是新书,还是同自己此前那样,将看过的话本子一看再看,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索然无味的表情,几乎像是没话找话般,同她谈天?
垂下眼,邹灵雨将起了皱褶的被褥抚平。
榻上冷凉,并无残留的温度。
邹灵雨又想──那,自己未嫁过来之前,凌晔平时又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