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勒想起维努斯大公纤瘦的身形,并不觉得她能适应海洋上的颠簸。就算是齐勒,在第一次乘船远渡时,也吐了好一会儿——对半精灵过于灵敏的感官来说,颠簸的甲板实在是太折磨了。
在齐勒因为海妖的一句话发散了好一会儿思维,好险才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海妖续着刚才那危险的情话,竟然回溯起他第一次见到普莱尔维努斯的情形来——
“当时我正受着发情期的折磨,在追捕着猎物来到海面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的你……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认定你了。”
还是一见钟情。齐勒冷静地想。
人类捕捉人鱼的最佳时机就是在人鱼的发情期,那个时候,在多年被人类捕猎后长了心眼的人鱼也会忘记平日里的小心谨慎,更有找不到同族纾解的大胆人鱼,甚至会主动去引诱甲板上的水手,这样的剧情在市面上的话本里都算是长久热门的题材……
只不过,现在娇美的人鱼变成了危险的海妖,健壮的水手变成了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大公。
因为梅曼的一席话,齐勒甚至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二者并不传统、还包含着危险的捕猎关系的初遇来。
烦躁。
烦躁。
烦躁。
无视了海水中传来的那缕十分具有诱惑性的,充满邀请意味的信息素,在洋流中极速突刺的海妖亮出利爪,只轻轻一剖,就将眼前的庞大猎物开膛破腹。
弥散开来的血液吸引来一堆捡漏的小鱼,海妖并没有管他们,只挑出猎物身上最柔嫩的舌头咬了一口,就兴致缺缺地扔下残骸游走。
这是它今天开膛破腹的第三只可怜鱼,它并不饥饿,所以并没有吃掉它们尸体的欲望,它只是烦躁,只有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才能稍微找回那个熟悉的自己。
它知道自己发情了。
有关繁衍的知识一直刻印在记忆的传承中。
它也知道那条孜孜不倦地对它发出“邀请”的一定是一条甜美的雌性人鱼,附近并没有雄性人鱼存在,所以这只海妖就是这条雌性人鱼最好、也是最想要的□□对象。
毕竟比起其他的海族,海妖好歹算是人鱼的近亲。
那条雌性人鱼一定也是感知到了它在发情期释放出来的气味,才一直努力地“邀请”它的。
但它不想回应,不想见那条雌性人鱼,也不想交媾。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不想。
这不是它的第一次发情期,却是最让它难熬的一次。
就连拂过身体的海流似乎都充满了挑逗性,进入它的鳃,探入它的鳞片,在它的身上挑起灼热的火焰——那绝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体会,就像是一直温柔的母亲忽然对你产生了不当的欲望一样,只让它打从心底地排斥且反感。
它一边猎杀泄愤,一边前往它的目的地。
它停了下来,在深沉的海水中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在它眼中宛如乌龟爬一般缓慢地行驶在海面上的庞然大物——就像是看着毫无发觉地游过自己头顶,等待着自己开膛破腹的抹香鲸的肚腹一样,看着那艘巨轮的船底。
以那艘船为中心,海水的气味发生了变化。让人不适的源头,就是那艘船。
那是一艘捕猎人鱼的船只,趁着人鱼发情期的时节出航。
海妖凝神静听,甲板上人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它的耳朵。
“诱鱼药放了吗?”
“早两个钟头就放下去了,最大剂量。只要附近海域里有人鱼,一定会提前进入发情期,并且被吸引到船边。”
“好,多注意着点,捕上来的时候别伤着发情的人鱼的脸和鳞片,这些贵人们可都一个比一个挑剔,扰了哪个的兴致我们都担待不起。”
“是是……”
听着听着,海妖的眼中的杀意浓郁地似乎要流淌出来,它不用继续听了,它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卑鄙阴险无耻的人类利用发情期来猎捕人鱼,然后波及到了它。
它十分愤怒。
对于那条一直努力邀请着自己,也许会成为自己伴侣的雌性人鱼可能遭遇到的下场,它没有一点兴趣;对于自己的近亲人鱼族近年来在人类的毒手之下数量骤减的惨剧,它毫无触动;它愤怒的点只在于,和人鱼构造相近甚至是对“诱鱼剂”反馈都类似的自己,居然被波及到了。
完完全全的海妖思维。
之前不论如何猎杀都无法平息的烦躁终于有了发泄的源头。
虽然直接凿穿船底看着那些自大无知的人类一个个淹死也不失一件有趣的事情,但这回愤怒到极点的海妖决定好好惩罚这些不知海深地阔的家伙——它要一个接一个地杀死这些人,让他们在恐惧和内斗中忏悔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