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望敲了会儿门,一位老人慢悠悠地为他开了门,当得知他是来拜访主人时,老人又慢悠悠地离去。轩辕望等了许久,那老人才转了回来:“家主人请你进去。”
当轩辕望跨进客厅,迎面看到站起来待客的主人丁大户时,神情突然一动,一股狂喜如潮水般将他席卷。
“丁……丁大叔?”
轩辕望一瞬间仿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华州府,回到了那云想绸缎庄,自己仍是绸缎庄的小小伙计,而眼前这中年男子则是一向待自己特别好的剑匠丁垂云。他全然忘了,时光如水,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瘦弱的少年,而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
丁垂云被这突然而来的称呼惊了一下,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年青人目光中的热烈,即使是他这样尝尽了人情冷暖的人也觉得感动,记忆的闸门开启了,无数往事流水一般涌出,他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阿望……阿望!竟然是你!”
丁垂云几乎是不顾礼仪地热烈地拥抱着轩辕望,轩辕望也同样拥抱这位自己最亲近的男子。丁垂云仔细看了看轩辕望,然后又捶了捶他的胸:“好小子,好小子,如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哈哈,大叔,真没有想到会是你!”
被喜悦弄得几乎手足无措的轩辕望忘了介绍身旁的绯雨,而是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句话。丁垂云究竟年长,先从激动中恢复过来:“老顾,老顾,夫人去娘家还没回来么?去请夫人回来,记得带上小少爷,就说我故乡侄儿来了!”
轩辕望心中一动,眼前的丁垂云与当年出走华州府时比有天壤之别,单从外表而言,仿佛这几年的岁月流逝不但没有让他更老,反而让他年轻了几岁一般。他笑嘻嘻地说道:“大叔娶了婶子么?还给我添了个弟弟?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面招呼他们坐下,丁垂云看了看也感染了他们喜悦的绯雨,大笑了起来:“我成亲了那没什么,倒是阿望你,怎么不替我介绍介绍这位姑娘?”
轩辕望这才觉悟过来,不由自主地吐了下舌头,就象当年在华州府时他做错了事情一样:“大叔,这位绯雨姑娘,她是……她是我的好友。”
丁垂云用古怪的眼光看着绯雨,绯雨有些羞涩,她知道这个人当年很是照顾轩辕望,也知道他曾是一名剑匠,便向他行了个礼:“丁大叔万福。”
轩辕望暗暗好笑,如果以年纪而说,绯雨恐怕有一千多岁,丁垂云叫她祖奶奶尚且不够姿格。他知道绯雨面薄,如果总被丁垂云这样盯下去难免心中不快,于是岔开了丁垂云的注意力:“丁大叔,我听饭馆的伙计说你的善行,所以前来拜访,却没有想到这个名传四方的丁大善人就是丁大叔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丁垂云哈哈笑着道:“你还记得么,我离开华州府时曾对你说过什么?”
“丁大叔要我去学那魔石之技,说魔石之技迟早要席卷天下的。”
“对,离开华州府,最初我也是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但后来我就想,虽然我年纪一把有些迟了,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我能顺应魔石之技的大势,就也能做出一番事来。阿望,你见到我院子前刷的那句话么,穷则变呵,我就是穷则思变!”
丁垂云嘻笑怒骂,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言语中豪迈自信,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落魄失意的剑士。轩辕望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了董千野。
董千野其实与丁垂云起初走的是一条路,当剑不能让他们生存下去时,他们便选择了经商。但二者不同的是,丁垂云一开始便是要顺应魔石之技的大潮,董千野则对此反应迟缓。
“丁大叔,你是否还练剑?”
良久后,轩辕望终于忍不住问道。
“剑?”丁垂云目光移到了轩辕望腰间,那柄古剑就挂在那儿。丁垂云露出了苦笑:“阿望,你还是选择了剑呵。”
轩辕望无声地点点头,丁垂云是不赞成他学剑的,这一点轩辕望心中明白,但自己还是选择了剑,而且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曾后悔。
“我已经五年不曾摸剑了……剑技算是彻底放弃了。阿望,你也见到,我学剑二十年所得不如我弃剑五年……哈哈,你如今还年轻,扔了剑还来得及!”
轩辕望默然,丁垂云与董千野还是有一个重大差别,董千野即使是经商也不曾放弃自己的剑,而丁垂云则已经彻底将剑放弃了。出于对剑道的执著,轩辕望并不认同丁垂云的放弃,但董千野的前车之鉴便在那儿,一心二用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难道说,剑技真的与魔石之技就冲突到这个地步,两者难以兼顾么?
难道说,除去老师走的那条路,剑技便无法自救了么?
“阿望,你这些年过得可好?”丁垂云并没有因为轩辕望的沉默而扫兴,在华州府轩辕望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他兴冲冲地道:“我在这有小成后便派人去华州府找过你,但云想绸缎庄的人说你离开了,我也曾多方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这些年是如何过的?”
“我么……离了云想绸缎庄,便去了东都……”
轩辕望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当他说到自己拜入华闲之门下时,丁垂云禁不住动容色变:“第一位剑圣,当今皇上的剑技之师?”
“原来丁大叔也没有完全忘了剑呵!”看到他的反应,轩辕望心中的郁闷突然间消失了,他猛然意识到,关心剑,喜欢剑,未必就非要练剑。丁垂云放弃练剑,并不证明他对剑技不关心,只不过他有自己的爱剑的方式罢了。
他又接着往下说,说到华闲之领着众弟子东渡扶英时,丁垂云的妻子与幼子自外而归。这位婶子年纪倒不大,与轩辕望相若,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而丁垂云的儿子不过两岁,长得极象丁垂云,当轩辕望把他抱起来时他也不畏生,但显然他对轩辕望腰间挂着的古剑比轩辕望本人要感兴趣。
剑士的儿子,终究还是喜欢剑的,轩辕望心是默默地想。,!
顽固大臣们说的君臣之礼,但在他们二人之间这是常有的事情。
“哈哈,如果我真休息起来,只怕陛下又要催我了。”华闲之微微一笑,泰武帝也笑了起来:“说得倒也是。”
过了会儿,泰武帝悠悠叹了口气:“闲之,以前没有得到这个位置时,我以为只要得到这个位置便能号令天下,推行新政有如利刃破竹。后来发觉即使上了这个位置也要处处受到掣肘,便想让赞成新政的官员执掌大权,好助我一臂之力。但剑圣战后虽然新政官员纷纷就任,可地方上仍是阻力一片……难呵难呵。”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泰武帝的感慨并没有让华闲之失去信心,他略略思忖后说出这九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