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跑堂的立刻奔了过去,将他们拦在了门外:“你们这群小贼,又要做什么?”
这群少年大概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衣衫虽然破烂,但精神倒还好,看上去也没有因饥饿而骨瘦如材。他们被跑堂的拦住后,都停了下来。
“要吃饭,要吃饭!”
个头最大的那个少年是带头的,他嚷嚷着道。小二耸了耸眉,半是责骂半是怪罪地道:“你们这群小子,要吃就吃,别大声嚷嚷吵了我们客人。还是老样子对不?”
这群少年在小店中坐了下来,他们虽然压低了些声音,却仍然没有安静下来,仍是吵吵嚷嚷。绯雨听得微微皱眉,因为他们言语之中多带有些粗俗的脏话,全然不象这个年纪的少年,倒象是常年在街头胡闹的混混。
“他们是什么人?”招来跑堂的点了两个小菜后,轩辕望低声问道。
“哦,镇上丁氏花布作坊的小工。”跑堂的陪笑着说道:“虽然吵得很,但都不是坏人。”
“小工?”轩辕望有些好奇,那跑堂见他问,也来了兴致:“是啊,就是请一些年纪半大的小子到作坊里做工,给他们开的工钱比大人要少,而且年纪小也好管。那丁家的老板厉害着呢,几年前来我们这还手头拮据,但用了魔石机器后很快便成了我们这数得着的大户……”
跑堂的象是说书一样,将那位丁老板如何从小本经营到如今招了几十个小工的大户叙述了一遍,轩辕望一边吃,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这些与学徒完全不同的小工吵吵嚷嚷地吃完饭,就象他们来一样喧哗着离开。轩辕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向那跑堂的问道:“那丁老板待这些小工如何?”
“还行,附近也就数丁老板对小工好了。不但每日管他们吃饱,还按月给钱让他们补贴家用,这群小子每月拿了钱便会到我们这来吃上一顿。”
应当说,这还是轩辕望第一次见到对魔石之技的正面评价。此前魔石之价虽然方便了百姓生活,但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于国计民生无所益处。轩辕望对那位丁大户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商人都爱逐利,那位丁大户除了善用魔石之技外,似乎心地也相当不错。
这样的人物,自己应当拜访一下,或许他那儿能得到一些对老师有用的经验吧。
打定了主意,轩辕望问明了丁大户的住处,让他略感巧合的是,当他依着跑堂的指点来到丁大户院外时,却发现正是那座写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院子。
轩辕望敲了会儿门,一位老人慢悠悠地为他开了门,当得知他是来拜访主人时,老人又慢悠悠地离去。轩辕望等了许久,那老人才转了回来:“家主人请你进去。”
当轩辕望跨进客厅,迎面看到站起来待客的主人丁大户时,神情突然一动,一股狂喜如潮水般将他席卷。
“丁……丁大叔?”
轩辕望一瞬间仿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华州府,回到了那云想绸缎庄,自己仍是绸缎庄的小小伙计,而眼前这中年男子则是一向待自己特别好的剑匠丁垂云。他全然忘了,时光如水,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瘦弱的少年,而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
丁垂云被这突然而来的称呼惊了一下,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年青人目光中的热烈,即使是他这样尝尽了人情冷暖的人也觉得感动,记忆的闸门开启了,无数往事流水一般涌出,他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阿望……阿望!竟然是你!”
丁垂云几乎是不顾礼仪地热烈地拥抱着轩辕望,轩辕望也同样拥抱这位自己最亲近的男子。丁垂云仔细看了看轩辕望,然后又捶了捶他的胸:“好小子,好小子,如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哈哈,大叔,真没有想到会是你!”
被喜悦弄得几乎手足无措的轩辕望忘了介绍身旁的绯雨,而是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句话。丁垂云究竟年长,先从激动中恢复过来:“老顾,老顾,夫人去娘家还没回来么?去请夫人回来,记得带上小少爷,就说我故乡侄儿来了!”
轩辕望心中一动,眼前的丁垂云与当年出走华州府时比有天壤之别,单从外表而言,仿佛这几年的岁月流逝不但没有让他更老,反而让他年轻了几岁一般。他笑嘻嘻地说道:“大叔娶了婶子么?还给我添了个弟弟?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面招呼他们坐下,丁垂云看了看也感染了他们喜悦的绯雨,大笑了起来:“我成亲了那没什么,倒是阿望你,怎么不替我介绍介绍这位姑娘?”
轩辕望这才觉悟过来,不由自主地吐了下舌头,就象当年在华州府时他做错了事情一样:“大叔,这位绯雨姑娘,她是……她是我的好友。”
丁垂云用古怪的眼光看着绯雨,绯雨有些羞涩,她知道这个人当年很是照顾轩辕望,也知道他曾是一名剑匠,便向他行了个礼:“丁大叔万福。”
轩辕望暗暗好笑,如果以年纪而说,绯雨恐怕有一千多岁,丁垂云叫她祖奶奶尚且不够姿格。他知道绯雨面薄,如果总被丁垂云这样盯下去难免心中不快,于是岔开了丁垂云的注意力:“丁大叔,我听饭馆的伙计说你的善行,所以前来拜访,却没有想到这个名传四方的丁大善人就是丁大叔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丁垂云哈哈笑着道:“你还记得么,我离开华州府时曾对你说过什么?”
“丁大叔要我去学那魔石之技,说魔石之技迟早要席卷天下的。”
“对,离开华州府,最初我也是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但后来我就想,虽然我年纪一把有些迟了,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我能顺应魔石之技的大势,就也能做出一番事来。阿望,你见到我院子前刷的那句话么,穷则变呵,我就是穷则思变!”
丁垂云嘻笑怒骂,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言语中豪迈自信,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落魄失意的剑士。轩辕望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了董千野。
董千野其实与丁垂云起初走的是一条路,当剑不能让他们生存下去时,他们便选择了经商。但二者不同的是,丁垂云一开始便是要顺应魔石之技的大潮,董千野则对此反应迟缓。
“丁大叔,你是否还练剑?”
良久后,轩辕望终于忍不住问道。
“剑?”丁垂云目光移到了轩辕望腰间,那柄古剑就挂在那儿。丁垂云露出了苦笑:“阿望,你还是选择了剑呵。”
轩辕望无声地点点头,丁垂云是不赞成他学剑的,这一点轩辕望心中明白,但自己还是选择了剑,而且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