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本来想过小竹腹中孩子的生父有没有可能是南临,但这些天里也逐渐否决了这个念头。现下听见东曙说的要找到孩子生父的话,越发认为不合于南临的身份。
不过因为和小竹有关,元光也还耐着性子回道:“这要看你想寻的人是谁,好不好找可不一定。”
东曙自己琢磨着说:“不过是一车夫罢了,我想不会多难找吧。”
元光说:“小竹既然不愿意找他,你又何必操心?如果他们两人其实有什么未尽的私怨,你莽撞找到那人,小竹如何自处呢?”
元光这一番话像一记棒槌敲在东曙脑袋上,使他一时无言。
的确是这样,东曙只知道小竹腹中孩子的生父是那个随知,但却不知道他与小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真像元光所说的,东曙反而后怕起来。
他之前回到神君府上还去找引路问随知去向,想要为小竹问个明白争一口气,那时候东曙想的全是随知抛下了小竹与他腹中孩子,而小竹因为一直以来的性格柔软不远追究,一点都没想过其中也许有小竹自愿的成分。
东曙抬眼望了元光两息,怕元光以为自己是不为朋友考虑的莽撞人,便赶紧解释说:“是我之前没想周到,我只是觉着小竹现在过得太清苦,那个车夫家底却是很厚实的,总不至于眼见着小竹过这样的苦日子。”
元光一笑,没有说什么。
他不甚在意东曙的提议或者解释,此时也并非真的要回上界。他手上还有一半历劫珠,现在各处又为此搜寻得紧,还不如呆在下界。
不过元光并不担心,反而对历劫珠中有什么值得南临这样大动干戈的而更感兴趣。
小仙和上神理解的家底厚实很多时候也有差距,东曙见元光心不在焉,怕元光不信,越发急了,搜肠刮肚地想到一个,“先前我们在南城玩的时候,那人随手掏出一块灵石就差点把整个店铺都包下来咧。”
此言一出,元光却忽地敛容侧头看向东曙:“你说什么?”
“呃,”东曙本来情绪上扬,但被元光这一眸瞥来生生顿住了音容,在元光的目光逼视下又不得不重复自己前面的话,“我说那个车夫一块灵石几近包下了整个店铺。”
“你说小竹腹中孩子的生父是他?”元光说话时,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停了下来。
东曙有所感知,又觉得元光的语气神色都一改前面的温和笑模样,仿若回到了自己第一眼看见他时。那时候还有小竹可以靠,此时却是荒郊野外只有他们两人。
东曙硬着头皮回道:“是小竹说的。”
这几个字被他说得几乎成了气声,可落在元光耳朵里清晰无比,又像是一块重若千钧的石头猛然坠落到他面前,在元光心里震得尘土飞扬。
东曙说的那个车夫,元光岂非见过?那日豪掷灵石买空半个铺子的,岂非是南临?
如此串联起来,许多事就豁然开朗了。南临自历劫归来后的改变,同一个小侍一起出现在南城,小竹独自回到下界以后,又一反常态要去取回历劫珠。
南临竟同一个下界出身,品阶如此低的小仙有了血脉后代。倘若这个消息传出去,不说如何震动仙界,光是那几大世家会如何惩处南临?最妙在于,恐怕南临也不知小竹是怀了他的血脉后才离开,这里头有多少文章可做。
震惊过后,一股由衷的喜悦从心中蹿到了头顶,元光平素冷冷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周身的气势便又转了一遭。
车重新行进起来。
元光靠着车壁安抚东曙的情绪:“能在神君府上任职的,纵使是车夫也须得有些资历,他有身家便不奇怪,我也知你体贴朋友的心,奈何这样的事情你去做总归不好。”
他顿了顿继续缓缓说:“我是将小竹当成至交的一位小友的,他生活上若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我也不会不管,你说的那个车夫我也晓得了,哪天能够遇见他,他若不好我也定会给他大大吃个教训。”
这一阵体贴人的话,东曙也挑不出错来,脑袋中也没想到什么回答,车又停下,这回却是已经到了上界入口,周遭人声熙攘热闹。
东曙告别下车,刚落到地面,身后的车驾已经化作一股烟尘消散在空气中,不知去向了。
虽然刚才两人的对话没什么不对,可是东曙还是心中隐约不安。现在元光走了,东曙在心中回忆,印象最深的只有元光的那双眼睛。
真是好像南临君,倘若神君有兄弟应该也不过是这样相似了吧?
东曙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怪念头甩开,转身紧着脚步往上界走。
——
元光照着来路回到了小竹的小屋前。
他离开的时候是打定主意轻易不再回来,也将小竹当做自己一位好友了的。然则此时元光的心境又有了极大的改变,他盯着远处小竹纤细的背影,想到这些日子来相处的种种,只觉几分可惜。
小竹千好万好,可终究一样不好,他不该和南临有牵连。
元光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刻意有了声响。
小竹果然回头,一见是元光,面露惊讶,“前辈你怎么回来了?”他还去看元光身后,想看东曙是不是也还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