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开始只是细碎的雪粒,被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渐渐变成了晶莹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飞扬。
这是天梧宫的雪,一如既往地密密麻麻落下,将整个世界覆盖成一片雪白。
谢玄濯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寒风将她乌黑的长发吹起,飞扬在大雪泱泱的山林间。
“皇上,咱们能不能休息会了?就算是驴,也经不起这样用吧?”宁锦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
“你可以现在就回去,朕本来就希望你坐镇风淮。”莲光在谢玄濯的手上轻轻打了个转。
“反正你把风淮那都安排妥当了,连继承人都用秘旨写好了。我在不在都可以的。”宁锦追上谢玄濯的脚步,小声地问道:
“皇上,该不会咱们真的回不去,你才留下诏书定了太子的人选吧?”
“朕只是以防万一,”谢玄濯策马而立,虽有飘逸出尘的风度,却看得出她眼眸藏着轻黯,“无论如何,上燮不可乱。”
宁锦回头看了看谢玄濯带来的亲卫队,足有五百人,感觉更像是土匪要来强抢民女回去做压寨夫人。
“我说,你也有点冲动了吧,确定皇后娘娘在这儿吗?”
闻言,谢玄濯轻轻捂住了心口那朵银莲花的位置,她也知道这次的决定有些轻率,但她只是忍不了。
“据说她回到这儿了。”谢玄濯轻轻抬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雪顶草庐。
霜雪凝结在用茅草和木枝搭建而成的高大房屋上,高翘的檐牙挂着一串剔透冰棱,尖尖的下端如同杀人的利器。
“那就是天梧宫吗?看着也太简陋了吧?”宁锦撇撇嘴瞧着那座虚幻又宏伟的建筑,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穿得仙风道骨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人,走了出来,朝他们这儿冷冷地望了一眼,又消失不见了。
快得像一阵风,让宁锦恍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越往高处走,风越大,谢玄濯忽然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刺骨的寒气仿佛将肺部冻住了,激得她不断咳嗽。
风雪大到如同寒刃抽刮在每个人脸上,一种犹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压在所有人身上。宁锦眼前一阵恍惚,继而察觉到了幻术的波动。
周围的温度几乎将谢玄濯的血液冻僵,寒冷迅速抽干着人的体力和认知。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即将死亡的恐惧。
一阵空茫中,她不禁有些想笑,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
死过一次的人依旧是怕死的。
“皇上,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啊?”
宁锦的声音很大,谢玄濯却发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美丽的女人,似乎见过,”谢玄濯下马停在天梧宫门前,她的眼皮很沉,眼前也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天梧宫的宫主。”
乌红色的大门轻轻打开,谢玄濯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烛火一样“咻”地熄灭了,然后再重新亮了起来。
眼前的人依旧娇嫩白皙,美得不可方物,脸上的神情也永远明媚飞扬。
“你终于来了。”明净翡望着谢玄濯,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眷恋,“这一次,是带走我,还是杀死我?”
谢玄濯默然,只是轻轻笑了笑,笑容恬淡,有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灵动。
“还是说你是来替云忆绵兴师问罪的?”见她不说话,明净翡脸色沉了下来。
“云忆绵?”谢玄濯有一瞬间的怔然,似乎不太明白她的问话。
“你该不会想问我是不是刺伤她的凶手吧?我告诉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知道答案,我偏不告诉你。”明净翡高高地坐在玉台之上,轻轻晃动着双脚,她仿若坐望流水,水清溪凉落花流落不回。
“明净翡,我都记起来了。”谢玄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要追问什么刺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