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没有一丝光明,这里的黑暗是纯粹的。谢玄濯明白过来了,她这是在地底。
原来义羊部西面的草原下,掩藏着如此巨大的洞穴。
草原人并不擅长于建造房屋,谢玄濯想不通为何他们没有利用这处天然的庇护点。
然而,蹚过脚下细细的流水,谢玄濯沿着水流方向而行,便突然明白了原因。一根粗大的藤蔓下,一具骷髅干坐在那。
骷髅旁边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印,谢玄濯半跪在地上,不禁打了个冷颤,这里错综复杂,若是找不到路,岂不是要被这里的暗无天日折磨到疯。
就跟眼前的枯骨一样,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化为白骨,长满地衣。
“我还不能死。”脑中回响着这个念头,谢玄濯按住右手,勉力朝着冷风吹来的缝隙间走去。
越往前走,洞穴便越开阔。这一段洞穴里,竟然有一片澄澈的湖水,水里还游动着五彩鳞片的小鱼。
星星点点的水光,被嵌在湖底的水晶石反射在水面上,瑰丽的色彩让这个阴森寒冷的地下洞穴,有了一丝丝人间的气息。
沿着湖畔前行,见到了更多种类的鱼,淡青色、深蓝色,更有尾巴奇长的鱼在水底欢快地摆动。
借着水面的微光,她看清了湖对面似乎有人躺在地上,深绿色的苔藓沾上了这人的血迹,颜色艳丽得触目惊心。
她走近了那人,光怪陆离的鱼群和水流,将斑驳的光线映在少女的头发和消瘦的背上。
金发少女昏迷不醒,绛红的纱裙落在水里,轻轻浮动着。她清绝的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玫瑰色的眼睛紧闭。
是明净翡。
一支短箭插在她的背上,流出的血已经干涸了。
看这情况,少女中箭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这里空气湿冷,再等下去伤口还会恶化。
谢玄濯探了探明净翡的鼻息,非常微弱,但好在人还没死。她紧抿着唇,最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若是以前,她定会径直离开保全自己,毕竟在这种地方带着伤者,又能走多远。
只是,她回想起了那一次少女的眼神,古镜般的眼眸里深深的嘲讽,就好似少女笃定自己是个自私懦弱的人。
那样的眼神,刺得人心里真的很痛啊。
可是她不明白,少女为何就这样跟着自己。被碎瓷片折磨得差点儿死去的时候,也是明净翡救了自己。
虽然少女很凶,却给过自己很多关怀。
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呢?她谢玄濯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无家可归的人就像是被丢掉的无用东西。
谁会真心在意一件被丢掉的无用东西?
谢玄濯有些着魔地抱起明净翡略有些冷的身体,把她放在了干燥一些的苔藓上,又脱下自己的皮袄子盖在她的身上。
腰间的小刀被谢玄濯拿出,她砍来干燥的枯藤生火,用湖水将小刀洗干净,再放到火上烧红。
回到明净翡身边,谢玄濯一刀划开了少女的衣衫,看见短箭射中了少女肩胛骨左方,箭尖透进去三寸。
她抱紧了明净翡,刀锋快速在短箭两边各割开了一个口子,深入肌理。
她没有犹豫,猛地攥住短箭,拔了出来,鲜红的血呼地一下涌出,温热的感觉流进了谢玄濯手心里。
昏迷中的少女感到剧烈的疼痛,不由得在谢玄濯怀里挣扎起来,低弱而无助的痛哼从口中溢出。
谢玄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安抚着被痛楚折磨的少女。同时将短箭丢在地上,拿出刚好准备好的内衣碎布当作绷带,按在了伤口上。
因为没有任何麻醉的药物,这痛苦会持续很久。明净翡额前的冷汗打湿了缕缕金发,她无意识地咬紧嘴唇,苍白的唇上殷红的血一滴滴流下。
见状,谢玄濯忙轻轻掰开明净翡的下巴。不料,下一刻迷迷糊糊的少女微微睁着眼睛,虚弱地唤了声谢棠,然后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其实少女咬得并不算太重,因为没有力气便很快松口,又完全昏迷了过去。
只是,谢玄濯心中大震,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唤她作谢棠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唤她。
难道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