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明净翡?谢玄濯只觉得荒谬绝伦,可脑中的场景是那么真实。
仿佛自己真的曾经出现在云国的某个大海上。
但是身后的那个人,又为什么和明净翡长得那么相似?
兵刃相接的响声将谢玄濯从脑中的幻境拉了出来,她低下头默默地想要把这些奇怪的记忆,从脑子里排除。
她清晰地告诉自己,所谓心痛心软的感觉,她都不需要。
还是当作无事发生最好。
另一头,明净翡越看越心惊,这些绢人都是自己父亲的手笔,他们远比一般的绢人身体更加坚韧,因为那个好父亲是用人血喂养他们长大的。
上一世,自己会被所有人误认为是祸国殃民罪大恶极的妖女,全都拜这个好父亲将这一切都嫁祸到自己身上。
当年的她,何其地傻。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她通通都要讨回来。
天上下起了雪籽,冻得人直发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帐篷顶上积满了白茫茫的雪,有好几顶帐篷几乎快被压塌。
这里离金帐有一段距离,但谢玄濯的心却幽幽沉了下去,乱军之中刀剑不长眼,她有些担心姐姐会出事。
草原里一旦入夜,便冷得让人无法忍受,尤其是对于坤泽来说,天生就对寒冷更加难耐。
靠在雪地里,明净翡颇有些后悔,今天没换上鹿皮靴子就出门了。寒气几乎吞没了她的胫骨,令她小腿没了知觉。
黑夜里,谢玄濯的视力也是极好的。她略一回头,便发现明净翡嘴唇有些发紫,明显是冻得狠了。
可少女虽然身体瑟瑟发抖,眼神却肃杀狠厉,一声不吭地盯着远处,还离自己远远的——是啊,她们就该离得远远的,避免相交的命运。
察觉到谢玄濯的目光,明净翡斜觑着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看我不如去看看你姐姐有没有事。”
谢玄濯忍不住直愣愣地看向明净翡,少女语气虽然娇蛮,可却偏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走吧,乌颜部的这群神棍还玩阴的,我们得赶快去提醒守军,”苏凌心抽出腰间的柴刀,“今夜大君带人出去打猎,他们这是掌握了消息啊。”
于是,她们三人趁着夜色蹿了过去,此时义羊部的人已经发现了有人偷袭,留守下来的几百精锐武士,已经与乌颜部的人拼杀起来。
金帐四周兵力空虚,早已有绢人杀手摸到了这儿,一时间烧杀抢掠之声不绝于耳。
终于有好几个穿着义羊部铁甲的蛮族武士冲了出来,另有坤泽所发出的幻术火焰逼退了好些进攻者。
“明姑娘你也来了?”世女摩兰珂一边拿着一面盾牌,抵挡各处的流矢,一边念诵着幻术咒语,化气为剑冲向乌颜部的入侵者。“自从大君把你和皇女殿下调去了北面,我们鲜少见面啊。我可是想念你得紧。”
不知怎么地,明净翡望着摩兰珂这张看似温文尔雅的脸,却总有种背心发凉的感觉。
摩兰珂表面上维持着礼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带着莫名的疯狂和理所应当。
一掀开青帐的帘子,谢玄濯便看见几个侍女畏畏缩缩地躲在木制的架子后面,而她的姐姐刚从高烧中醒来,正虚弱地要去拿下挂在墙上的弓箭。
“玄儿,”谢清韫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一回头见是谢玄濯,她张开双臂,呼唤道:“过来,别怕,到姐姐这儿来。”
然而,不等谢玄濯有所动作,谢清韫已经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妹妹,“来,跟我走。”
被女人的温暖所包围,谢玄濯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十一岁的那个夜晚,母后也是那样抱着年幼的自己,一遍遍地安抚。
轰隆隆的响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像是雷霆闷在青铜大鼎里怒吼,四野震颤。
只在一瞬间,谢玄濯便想到了这是黑木铁战车的声音。
“玄儿,躲起来!”女人焦急地说道,并且把谢玄濯推到了角落里,拉过木桌,挡住了她。
战车瞬间冲破了帐篷,侍女带着谢清韫朝两边逃去。
“别别别,质子殿下,你可别冲动,你一点武技都不会,上去了不是送死吗?”苏凌心手上的柴刀已经被血浸得锃亮,滴在纯白的雪上,冒出丝丝白汽。
被苏凌心拉住,谢玄濯一时没能挣脱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清韫被几个穿着革甲的乾元,抓上了黑木铁战车。
那个晚上,她没能保护自己的母后,任由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牺牲尊严和生命来保护自己。
而每一次,自己都畏缩如鼠。
为什么这个世上,自己所爱的人都会在自己眼前死去呢?因为自己的懦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