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瑶苗巫女拿着小蛊盅儿要扣他,唐川急忙解释道,“这蛊我隐约是知道的。确实出自苍云道长——就是敝人从前的师叔没有错,但是,此蛊却不是他的首创。”
唐川娓娓道来。
瑶苗女子自古就有给情郎暗施情蛊的陋俗。有的精妙些,有的粗浅些,本质都是防止爱郎滥情偷欢,守不住身心贞洁。
情蛊杀人弑心,但最毒的却不是发作起来如何痛苦,而是它本质上的不平等——‘我可以背叛你、但你绝不能背叛我’,更可怕的是,它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种下,以爱之名行残害之实。渐渐为世人所惊恐畏惧、引为邪术异端。
后来更是被各蛊术流派联手下了禁绝令。
情蛊虽被引为禁术,但炼制之法却流传下来。
“莫非我家郡主是中了情蛊?”红袖惊讶,“可情蛊不是只对男子才能施用的吗?”
“若是情蛊倒还好办了,我就有法子可解。”唐川深深叹息。
“我这位师叔浸淫丹方术,几十年颇有所成。他有一位神秘不见真容的爱侣,也算伉俪情深,两人都相好七八年了。这位女师叔练的乃是阴极门的功法,奈何孤阴不生,近些年她老人家遭遇瓶颈,无所寸进。”
“我那师叔为解她之困,就在情蛊炼祭的根基之上,用我教的秘法——火萤之术将本是雌雄同体的蛊王一分为二,生生拆开来炼成了双生蛊。两人双双中下此蛊。这样,只要师叔修习纯阳功法,月圆夜双生蛊交汇之时,就能以纯阳功法襄助女师叔,以突破孤阴难长之困。”
红袖不通蛊术,瑶苗巫女却听得心驰神往,“竟有这样玄奇的法子,雌雄同体又如何拆开?若非火萤术是你离火教不传秘法,我都想拜师学艺了!”
云南王世子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下去,竟生生忍住了,没吭声。
唐川却苦笑,“听着不错吧?可惜,就因为此双生蛊,两位伉俪情深却分道扬镳了。”
“这又是为何呢?”瑶苗巫女困惑。
唐川重重叹息。“我师叔何许人也?你大概也是知晓的。”岂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束云道长沉湎于爱侣的缠绵心意,却忽略了蛊王原本就是一体——即便被强拆成双,却有着“同体同生”的强烈夙愿。
修炼到最后,归二为一才是终极。哪怕伪装成雌雄并列,实情却仍是一主一次,主蛊可支配附蛊。且因炼制之法脱胎于情蛊的缘故,这附蛊竟还不是唯一的!死了能再炼出来。
这成什么了?爱人的柔情蜜意褪去所有伪装,竟是将她哄作修行的鼎炉!还他妈不是唯一的!
束云道长如何忍得下。
可等她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主蛊已双修炼成,疯狂吸食着跗蛊人体内的功力。若不是她修行大跌,恐怕还沉浸在蛊惑萌生的幻象中,难以勘破真相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瑶苗巫女感同身受,全然忘了最初的目的。
唐川笑着摇头,“说起来这位女师叔也是个狠人。她明明勘破真相,却假做不知。依旧装出一副沦陷于蛊惑幻象的样子,任由主蛊控制着吸食功力,留在苍云道长身边——直到她也学会了这双生蛊的炼法。”
“天下蛊术,能炼制就能破解。我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最后只听闻是两败俱伤。后来听说她还收了燕阳王子的不少好处,投奔了北面。据说出卖了宇文氏族不少秘闻,惹得苍云道长在梁朝也很是狼狈。具体怎样,我却是不知了。”
红袖姑姑一口气说完,沈稚和竹雨仍是一头雾水。
两人静静看着那枚朱红药丸,只觉得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那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用?”竹雨追问。
红袖长长叹息,有几分为难地解释,“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小姐体内蛊毒确是双生蛊无疑。这蛊原本就是为了修习阴极门的功法而特殊炼制,所以发作起来才有如寒冰入脉。要想化解,就只有另择一人,也中下双生蛊,修习纯阳功法……以求双蛊之间平衡有道,不再发作。至于将来这双生蛊是化为己用,还是想法子引出来?那便是后话了。”
沈稚始终凝神细听,很快察觉出关窍所在,“如何确定这红丸中所封的双生蛊,和我身中之蛊,恰恰就是同一对儿呢?”
红袖干脆道,“肯定不是一对。我带回这枚乃是瑶苗巫女先炼的情蛊、唐川再以火萤术分出来的半只。”
“那两人初次合作,唐川也不很擅长丹术……总之,这半只蛊算是瑕疵难免吧。”
沈稚怔住,“既然不是同一对,又怎么会有用呢?”
“呃…聊胜于无?”红袖尴尬挠了挠头。
竹雨急得连连跺脚,“这不是混闹么!事关小姐性命,怎能儿戏……”说着话,眼圈儿渐渐红了。
红袖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挥挥手打发了竹雨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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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独自为难半晌,终于一咬牙,附在沈稚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不料一向沉稳的沈稚也勃然变色,“绝不可能!”
红袖苦笑,“小姐!我的稚儿啊……这也是实在没法子的法子了。总不能闭目待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