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想,我就先去看看,万一将来有什么机会顺水推舟的就……
不曾想却踢到了铁板。
窥伺主人行踪,立即惊动了两位守在静萱堂的镇山太岁。
从前沈稚无论怎样教导他要心存敬畏,阿蛮都很难听进心里去——因那些“梦中预知”的缘故,他偶尔会和“未来”的自己通感,那种天下间难逢对手的感觉,实在不是几句温言劝告就能打消的。
直到被两位金衣侍的气息锁定,阿蛮才倏然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阿蛮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逃出侯府。他不敢连累汀荷院,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外面!幸而生死一线之机,他忽然激发出潜能——竟和“未来”的自己通感了!
那些属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和本能瞬间在头脑中浮现。就仿佛是捅破了一层微妙的联系。
阿蛮的轻功刹那间打破了自己曾经的认知——两位金衣侍怒睁着双眼,眼睁睁瞧着“刺客”倏忽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功法恣意潇洒,跹然离去。
生出一种之前都被愚弄戏耍了的恼怒。
然而那玄妙的感觉消失得极快。
阿蛮脱险后不久,跑着跑着便脱力了,险些跌进护城河里。他瘫在灌木中躲了很久,直等到天亮才慢慢爬起来回府。
直觉告诉他,如果想再找回那些玄妙的通感,必须有轮回匕首的帮助。
在取回匕首之前,切切不可再冒险行事了。
尤其不能再招惹静萱堂里那两位!
可惜很快,他就不得不再玩一次绝命逃杀。
这次情况更凶险,他穿着和那些道士相似的灰色道袍,拿一枚离火神丸做饵,如愿引来金衣侍的疯狂追杀,借此之手清理掉巷子里所有的灰袍道士……
侥天之幸他逃出命来。与此相比,手肘和肩膀上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阿蛮却沮丧极了——倘若去静萱堂招惹金衣侍的事不会被牵扯出来就好了,那他一定日日捂着肩膀在小姐眼前喊疼。
现在可好,不但要好好藏着,还得随时防备着北海反水,万一说破他肩上“箭伤”的来历,那就大大的惨了。
沈稚眯眼瞧着阿蛮僵硬跪着,不知想通了什么,小脸煞白,冷汗涔涔。
一室静谧。
她并不急迫,盖碗慢慢拨弄着浮茶,等他自己“招供”。
果然,阿蛮渐渐撑不住。小少年抬头,哀求望了她一眼,见沈稚冷着脸,似乎早已失去了耐心。
阿蛮一颗心登时便绝望地沉了下去。鼻尖儿发酸,苦涩地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最后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青涩的少年音中,隐隐藏着无数浓厚的绝望。“小姐,阿蛮无可自辩。求小姐惩治。”
那“咚”地一声又闷又沉,磕得结结实实。把沈稚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扶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倏而记起他肩上有伤,便又讪讪收了回来。
自觉有些丢人,便冷冷哼了一声。
阿蛮低头,并未瞧见她的动作。
只听得见声音。喉间苦涩的滋味仿佛针刺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要哭了的征兆。
只是心中煎熬的滋味再也忍不住,不禁抬眸僭越地直视她的眼睛,不舍和留恋藏也藏不住,“小姐真的……要送阿蛮回去吗?”
沈稚当然猜不到这小兽奴的心思!她再怎么聪明,也想象不出阿蛮会了解上辈子的自己如何行事。更何况,她是死后重生的。经过真正的覆家灭族之祸,那些所谓的“规矩礼法”岂能再如前世一般约束住她?
所以她重生之后,再不顾忌沈媛。不顾忌老夫人。甚至不顾忌定国候。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短短几年内尽可能多的为定国侯府积蓄足够的力量,在大厦将倾、难以挽回时,保有一份让族人们活下去的底气。
当然,能结束乱世更好。
上辈子看来一经查实便罪无可恕的“窥伺祖母行踪”,在如今的沈稚眼里,实在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罪过甚至不及“奴隶胆敢欺瞒主人”来得大。
所以,当小阿蛮低着头乖乖“认罪”时,她心里已原谅了大半,只不过是撑着小姐的面子,打算再给他长点教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