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为人谨慎,怀疑道:“人心难测,董平乃董卓独子,轻易就缚,颇多蹊跷。”
王离不以为然道:“少明不必猜忌,我常听主公说起董平,每有惋惜之意。今既投我,当善加抚慰,有了他,洛阳唾手可得。”
章平仍无法完全放心,却也不再多劝。
当夜,董平被安置在别帐,王离令人守在帐外,便去休息了。太史慈则把降兵的旌甲收集到一起,和挑选的幽州兵换装,为了装得更像,一批投诚的西凉兵被混编加入,把这些事忙完,太史慈也去休息不提。
唯有章平,心中不安甚巨,绰起铁枪绕着营寨巡逻,到得降兵安置的别营,忽听有人窃窃私语。欲待细听,私语声已经停止,章平顿生疑窦,进了别营,降兵皆已安歇。他揪过一名守门的幽州老兵,问了半天,无甚异常,只得怏怏返回本帐。
始终心绪不宁,章平衣不解甲,枕戈而卧。半梦半醒之间,全营大噪,章平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抓到铁枪就冲出去,只见士兵骚乱,有人扯着嗓子喊:“西凉兵造反了
——”还有人喊:“城里的西凉兵打过来了——”
与此同时,军营各处浓烟滚滚,火光映红半边天。一员小将骑在马上,所过之处,乱象四起,又指挥乱兵冲击集结起来的幽州兵,身边围成一圈的甲兵举着火把疯狂扔掷。
章平咬牙切齿,抢了一匹马,挺枪冲向小将:“董平小贼,速速受死!”
董平舞起双枪,轻松架住,月光火光之下,他的脸分外沉郁:“章将军,得罪了,兵不厌诈而已。”
由于幽州兵已乱,西凉兵把整个大营搅成了一锅浆糊,章平身边连亲兵都没几个。他本就不是董平的对手,这下不仅要和董平对战,还得应付西凉兵的刀枪,处处受窘。董平敬他是个汉子,不愿伤了性命,压住对方的铁枪说:“章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贵军兵败已成定局,不如降了我西凉军如何?我定在父亲那里保举将军为都督,镇守一方。”
章平啐道:“国贼董卓欺凌天子,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我誓死不降!”
王离和太史慈衣甲不整地从另一边杀过来,前者叫道:“中计矣!少明不得恋战,随我和子义杀出重围!”
话音方落,一支兵马突破幽州兵前寨,势若疯虎,见人就杀,马术刀法娴熟而流,如砍菜切瓜一般,幽州兵就像麦子倒了一茬又一茬。这时候幽州兵还在奋勇抵抗,因为使用了近代军队的编制和各种福利政策的推行,幽州兵最基层的控制力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每一个大团体被打散,就有一个小团体重新建立指挥,在曲长、果长、什长乃至伍长的带领下作战。
章平见此,勒马退到王离身前,决然道:“你们走吧,我留下断后。”
王离热泪盈眶道:“悔不听少明之言,致有此次大败,走吧,我们一起走,迟早会回来的。”
突入幽州军营的是李傕带领的飞熊军,这支部队乃西凉铁骑中最精锐的,每次打硬仗都担当锋矢。飞熊军每一名成员皆身经百战,当之无愧的超级老兵,杀人对他们来说已经和吃饭一样简单。
章平见再拖延下去谁都别想走,乃拨转马头,又冲去和董平纠缠。王离大吼一声,欲待相救,被太史慈拉住,后者虎目含泪:“走,走,不能辜负了少明,此仇来日再报!”
章平就像打不死的小强,越来越多的幽州兵聚集到他的身边抵抗,董平下令不许
放箭,仍有意留他一条生路。趁着这个机会,王离、太史慈收拢残兵,凭借各自的勇猛,总算杀出一条血路。
跟随李傕突袭幽州军营的,还有胡车儿,他总记挂着杀幽州兵一个痛快。很快碰上如疯狗一般的章平,董平叹息着退出战圈,胡车儿补上,一交手不禁暗暗叫苦。章平自忖必死,一点也不留手,全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好几次胡车儿的钢刀都切到他的脖子了,但不收手就得承受被章平一枪捅进肚子里的危险,无奈收招。
这哪是斗将啊,分明是流氓打架!
章平只知道刺刺刺,胡车儿躲了两回也被激起性子,一边回砍一边嘟囔:“我砍,我砍,我砍砍…”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章平一人,身陷重围,西凉兵组成的刀林枪网已经密不透风,往哪儿走都得被扎成刺猬。董平喝令胡车儿退后,打马趋前对浑身浴血、累得直喘粗气的章平抱拳道:“将军勇武,我不及也,请将军下马投降。”
章平扔了铁枪,拔出佩剑,缓缓道:“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