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
余以强力保一方安宁,非天道也,乃人道也。人生天地间,不能逆者,唯之德、孝。无德不足以立世,无孝不足以立人,今天下崩乱,人心离丧,盖德、孝失矣。天道靡常,而德非腐德,孝非愚孝,理固宜然。——林宁《述志万言书》
刘焉这些天急切地等着雒阳的消息,自从林宁在鸡鹿塞大胜匈奴的捷报传遍天下,他就预感到幽州一把手的位置易主不远。刘焉早早打通了各个关节,只要卸任幽州刺史,他就能如愿以偿的成为益州牧。益州地处西南,远离繁华的中原,四川盆地土地肥沃,山地起伏易守难攻,还有近六百万人口,加上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使得水旱灾害十分严重的成都平原在之后两千多年的时间里成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别说天下大乱的时节,就是太平盛世,中央朝廷派到四川的官员都得经过严格筛选,没办法,这地方太容易割据造反了——新莽、东汉交替之时,不就出了一个盘踞巴蜀、自立称帝的公孙述?
林宁、刘虞一行距离幽州城还有二十里,就远远看到前方大队人马敲锣打鼓,清水洒路,刘焉官服俨然,身后是三个儿子和一班文武。刘焉做足表面功夫,和下马而来的
两人见礼,哈哈笑道:“天子圣明,幽州有伯安公和如靖,边民有望矣!”
林宁先谦虚两句,看刘焉挺高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把大公子刘范坚持留在鸡鹿塞守边的原委详细说了。刘焉很洒脱,一摆手道:“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吾儿有此志向,为人父者岂能不予成全?”
那就好,反正是你儿子,你都不说什么我也不操这心。林宁这才把心放下,瞥了一眼后面的刘璋,心知刘焉赴任幽州在即,刘璋的人生轨迹也将不变地走下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了幽州城,刘焉设宴款待刘虞和林宁,酒足饭饱后,令次子刘诞捧来刺史印绶和幽州官员的花名册。刘虞是幽州牧,州牧大印和官服直接在雒阳就领取了,所以这刺史的一应物件是给林宁的。林宁不敢怠慢,起身郑重接过,满面红光的刘焉执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幽州百姓的福祉俱托在伯安公和如靖身上,如靖督军幽燕,切记兵凶战危,不可轻进。”
“公之良言,宁铭记肺腑。”
刘焉走了,带上三个儿子还有一些用得顺手的班底南下雒阳,等接受了汉灵帝的正式任命,就会顺理成章地赴任幽州牧,等于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有了一块基本盘。林宁不熟悉幽州刺史府的情况,由于刘虞担任幽州牧,暂时官署只有刺史府一个,和刘虞商量
之后,决定挂两个牌子,合并办公。先用两天把人都安排好了,比如德高望重的蔡邕,被任命为幽州治中从事,刘虞没意见,他本人也对蔡邕的学识非常佩服;田丰被任命为刺史府东曹掾,署理钱粮兵马,刘德然为西曹掾,署理军械制造和士兵操练——刺史府内部的官员任命,刘虞不好插嘴。至于卢三、许褚、章平、董平、裴元绍等人,皆被任命为都尉,吕布仍为校尉,各统领一支兵马;管亥为西门都尉,周仓为南门都尉,负责城门安全。王越、史阿这样的江湖剑客,林宁考虑之后让他们做教官,训练一支特种部队,就是那种专职刺杀的特种兵。当然,这都是做给刘虞看的,毕竟不是林宁的一言堂,不好太张扬了。
安顿完毕,林宁向刘虞提出回渔阳一趟,毕竟他的老班底都在渔阳,必须把人带过来。刘虞准许,也说起谁来接任渔阳太守的问题,现在幽州官府需要中央朝廷批准的官职任命名单已经整理好了,就差盖上州牧、刺史的大印,但下一任渔阳太守尚未讨论出结果。林宁以幽州刺史的身份兼任渔阳太守,一时半会还可以,不能老这么干,没有先例,容易被朝中大臣攻讦。朝廷对刺史这样的高官本就是一边用着一边提防,兼领地方郡守,等于大权独揽,林宁不想树大招风。
“老大人的意思呢?”林宁没有着急推荐自己的人,渔阳实在敏感,是他起家的
地方,希望刘虞给个面子吧。
刘虞人老成精,深知渔阳的浑水不好趟,就是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去渔阳,估计也是空架子,没人理会,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了,渔阳地接右北平,那可是公孙瓒的地盘,刘虞对性格暴烈的公孙氏分外不屑,义勇之夫不足与谋,现在不宜和公孙瓒冲突,有林宁在中间挡着也好。
“老夫久闻渔阳郡丞戏志才教化有方,可堪大任,不如就让他接任郡守如何?”
林宁一乐,领了这份人情:“老大人英明,宁也以为戏志才是渔阳太守的最佳人选。”心说厚道归厚道,你也不傻啊,知道渔阳乃是非之地,倒也省却我不少口水。
…
渔阳郡守府,别院。
虞姬手扶窗棂,遥望天边的孤雁,一股淡淡地愁绪涌上心头。
前些日子很热闹,为了和公孙瓒一起出击诸胡,渔阳兵马调动频繁,武涉、戏志才任命龙且为主帅,颜良、文丑、太史慈为副将,沮授为行军主簿,与公孙瓒统帅的白马义从会于右北平。战争要来了,战场就是万里大漠,虞姬想想千军万马纵横驰骋,不禁忆起当年在项羽带领下的楚军,一次次把汉军打得溃不成军,但汉军还是赢得了战争的最后
胜利,不可一世的楚霸王自刎乌江。虞姬心中剧痛,没错,任你英雄盖世,又能如何?战争从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虞姬茶饭不思,日渐憔悴,连刚到渔阳的神医华佗被请来都不管用,华佗直接就对其他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倒是后来的黄忠带着儿子黄叙上门,华佗给治好了,黄叙身子骨弱,调养大半个月才能正常下床。黄忠老泪纵横,儿子从小就是病秧子,求医问药十几年,几近绝望,如今儿子在眼前活蹦乱跳差点乐疯了,当场就给华佗跪下,咣咣咣把额头磕得出血。
这下好了,黄忠对渔阳集团死心塌地了。
虞姬正在发呆,走廊那边走来一人,正是黄忠的独子黄叙。黄叙最近被黄忠逼着顿顿吃肉,华佗吩咐的,说是病人虚弱,需要肉类充盈体力。黄忠不是有钱人,但在见识了他的本事后,戏志才很大度地表示钱是小问题,肉管够,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鸡鸭鱼肉,吃什么随便挑。
笼络人心嘛,就得下本钱。
黄叙吃肉都快吃吐了,以前卧病在床吃的清淡,突然大鱼大肉谁都受不了。不过挺有效果,皮包骨头终于变成肉包骨头,气色比以前好太多,最近闲得无聊,天天往别院
跑。本来别院是虞姬的居所,不是随便进的,黄叙运气好,被看守的门丁拦下还不等驱赶,虞姬发话让他进来。作为地位超然的夫人,说话也是管用的,但例行报告少不了。武涉和戏志才一听夫人把男人放了进去,面面相觑,前者道:“夫人是不是在院子里烦闷,准备和黄公子诗词往来?”
黄忠的儿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注定成不了猛将,但也因为平时窝在房间里,天天看书,诗词歌赋学的极好,绝对是大家闺秀的如意郎君。汉朝之后尚武风气渐弱,魏晋风流代表的是一个时代的特色,士人涂脂抹粉,阳刚男子逐渐不为世间崇尚。不过,虞姬是跟过项羽的女人,就算移情别恋,也不至于喜欢病秧子,武涉、戏志才都挺费解。
不管怎么说,黄叙和虞姬聊得不错,天天别院里都是笑声,蒲亮这等楚军元老觉得夫人在给死去的项羽戴绿帽子,有点受不了,同时也隐约感到林宁给予虞姬的特殊待遇,也不是没有别的意思。在蒲亮等人的压力下,戏志才找了黄忠随口谈起此事,黄忠马上明白了,儿子病刚好就去勾搭女人,欣慰之余又有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勾搭谁不好,偏去勾搭林宁的女人!
黄忠理解歪了,他以为戏志才这么郑重其事,寻常的良家女子不值当,其他人的老婆也不用戏志才说,人家男人早找来了,只有涉及未归的林宁才值得渔阳集团的二号人
物亲自出马。黄忠气急败坏地把儿子找来,要他离虞姬远点儿,黄叙书生意气,梗着脖子说:“我和虞夫人只是讨论诗赋,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何须畏惧他人言语?”
黄忠勃然,指着这个小混蛋的鼻子道:“那可是林大人的夫人,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父亲所言有误,虞夫人孀居不久,哪可能是林大人的妻妾?”
黄忠愣神地工夫,黄叙趁机溜走,径直入了别院与虞姬见面。
“夫人,叙又来打扰。”黄叙还是很懂礼貌,向扶窗而立的虞姬行礼。
“黄公子请进。”虞姬露出笑容,竟然走出闺房,把人拉了进去。
黄叙不敢唐突佳人,执礼甚恭,要说不喜欢虞姬,那是假话,男人谁不喜欢美人?只是礼法庄严,黄叙读了太多书,践踏礼法无疑惹人耻笑,他不愿为之。
“黄公子最近可是来的稀了,是不是外面有了风言风语?”虞姬对外界的扰攘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一个敢于为丈夫自杀的烈女,历经人生的起落沉浮,所谓的世俗于她不过是一场风流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