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二)
既然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有自己的使命,我不仅要一统华夏,让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避免五胡乱华的悲惨命运,还要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从有文字记载以来,人类就在摸索一个自己想象中的美好社会,我无法分辨哪一种制度更适于中国,但我可以确定发展科学是推动生产力进步的前提,所以在我真正闭上眼之前,我希望看到一个科学体制的自我运转、完善,并走向成熟。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伟大无法同一个民族的伟大相比拟,当古埃及人把金字塔像种树一样在尼罗河流域遍地开花的时候,华夏先民还处于炎黄部落的阶段,但当先民们从黄土高原走下来后,一个辉煌璀璨的文明开始建立,无数的先贤思想家开始发出自己的呐喊,无数的精美艺术开始被富于创造性的先民编织…我爱我的民族,不爱她的武力,而爱她的文化。——《林宁日记》
从渔阳县的渔阳城到蓟县的幽州城不过一百多里,以楚军步兵的精锐程度,最多走两天,急行军的话一天就到了。再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林宁下令放缓速度,节约体力,带足干粮,每天走四十里。
刘焉深知楚军是自己手中的王牌,必须好好拉拢,他让自己的长子刘范、幼
子刘璋亲自出城十里迎接,给足了林宁面子。刘焉有四个儿子:老大刘范,老二刘诞,老三刘瑁,老四刘璋。不论是陈寿的《三国志》,还是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隆中对》这一篇对刘璋的评价都是一致的:暗弱。
在林宁看来,刘璋是一个厚道人,不适合当诸侯,就像宋徽宗、李后主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皇帝一样。在刘备入川反咬刘璋一口之后,势如破竹,兵临成都城下,益州文武都说守军、粮草充足,成都坚城,刘备根本打不下来,刘璋却说:“吾父子在蜀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攻战三年,血肉捐于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左右皆落泪。
距离刘范、刘璋哥俩还有上百米的时候,林宁勒马,楚军止步,扬起的灰尘逐渐散去。刘范暗自点头,心说这个林宁也不是莽夫,很细心,怪不得父亲器重他。
林宁和田丰等人下了马,快步走到两兄弟面前,拱手道:“大公子,四公子,渔阳太守林宁在此有礼了。”
刘范虚扶了一把道:“林太守客气,家父已准备牛羊酒肉犒军。蛾贼猖獗,国事败坏,家父夙夜忧叹,时刻盼着林太守统率官兵杀贼,为天子解忧。”
一边随口应付,林宁一边不引人注意地观察刘璋,与一脸正气、刚毅的刘范
相比,刘璋的面相十分符合他自己优柔寡断、厚道轻信的性格。刘璋眉清目秀,面白无须,皮肤像抹了一层奶油,一看就没干过体力活,估计君子六艺中的射箭也只是敷衍练了几天。一路上都是刘范开口,刘璋偶尔插一句嘴,林宁发现了,刘璋这孩子有点内向,待人接物没问题,很难做到和刘范一样,从开始到现在嘴就不停,丝毫不担心冷场。林宁算了一下,刘焉还有几年要去益州,通过楚军的战功可能提前,刘璋的大哥二哥留在雒阳做人质,老三刘瑁和老四刘璋会跟着刘焉入蜀。刘焉死后,益州文武认为刘璋仁慈,适为人主,便一致推举刘璋做益州牧。其时刘范、刘诞联合征西将军马腾密谋除去董卓余党李傕、郭汜,两兄弟事败被杀,马腾败走西凉;虽然史书上没说得太细,但从刘璋做了十四年的益州牧后,刘瑁染疾去世,这个老三也是没多少野心的人。
以林宁如今的势力,是阻止不了刘焉去益州的,只要刘焉一死,刘瑁无野心,刘璋顺理成章继任益州牧,他唯有一声叹息:刘季玉,生于乱世该狠则狠,你心肠太软了,做个富家翁可以,当诸侯属于赶鸭子上架。不过,若我统一北方,提兵入蜀,有你这样的诸侯,将天府之国收入囊中就很轻松了。
镜头重新转回渔阳城,武涉正跪坐在郡守府的正厅挠头皮,面前堆着如山的竹简文牍,把他的半张脸死死遮住。
林宁很信任武涉,离开前把自己苦思冥想恢复生产的政策记录下来,由武涉颁布实行。这些政策最重要的一条是开垦荒地,渔阳郡有十二万户,四十多万人口,楚军一半老兵和黄巾军俘虏被遣散务农后,人口已经膨胀到超过五十万,仍是地广人稀,大片土地抛荒,无人耕种——或者说,大量农民依附豪强门阀,无法拥有自己的土地。林宁想着凭自己和刘焉的关系,渔阳郡因为地处边关,免几年赋税是没问题的,到了董卓乱政,就可以自作主张,威福自操。于是,林宁制订了一系列轻徭薄赋的政策,汉朝亩产在两百六十斤左右,古人用“斛”或“石”作为重量单位,在汉朝,一斛或一石皆为一百斤左右;林宁制订的政策规定,将所有无主荒地统计一遍,然后分给愿意耕种的农民,种子、耕具由官府出借,一套种具的租价为两百枚五铢钱——五枚五铢钱可以买一公斤粮食,两百枚就是四十公斤,不到一石,而且没有利息,算得上十分低廉了。为了激发农民的积极性,林宁规定农民申请耕种土地的亩数上不封顶,耕种十年即可永久拥有,官府也承认私有土地的合法性,但如果两年不去耕种,则要被官府收回重新分配,就算是耕种了十年已经永久获得土地,四年不耕种也要被收归国有。每五亩土地缴纳一石粮食,也可以根据市价折算五铢钱;中国的农民非常勤劳,一个青壮年只要肯干,伺候十亩地毫无问题,再有家人帮衬,二十亩、三十亩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若再雇佣短工、长工,几百亩土地也是小
意思。
只要成功推行这条政策年,不仅能增加渔阳郡守府的凝聚力,使得农民为郡守府摇旗呐喊,更不用担心粮食会产生缺口。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没了粮食之忧,人心安定,再鼓励百工发展,促进商业,渔阳这个边关地域将很快活跃起来,那些流民慕名而来,人口也可以大大增加,形成良性循环。
“治国良策,奈何,奈何啊…”武涉拍着竹简,长吁短叹。
“兵曹何以叹息?”
戏志才和田畴先后走进来,后者拿着一张蔡侯纸,蔡伦发明纸张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汉朝仍然没有推广纸张,日常仍以竹简为主。究其原因,一是蔡侯纸成本没有降低,二是封建王朝以统治者的意志为转移,如果皇帝说要对蔡侯纸进行改良,用不了几年各种工匠就会做出成果;还有第三点,即古代推广一项技术,如果没有当局配合,则时间比较漫长。
田畴把蔡侯纸放到竹简上面,连连摇头:“主公走之前令我召集全郡的工匠,说是改良蔡侯纸,还让我建什么‘流水线’,并教工匠们识字,把每一次实验的数据记录下来,到现在还不见成果。”
武涉最近读了不少书,对两汉历史有了大致的了解,闻言道:“若蔡侯纸改良,能大量产出,对传播圣人教化有大助力,子泰可不能懈怠。”
田畴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林宁吩咐的事他一知半解,只有照办,毕竟纸张推广确实有利于传播文化,儒家子弟对这种事是很热衷的。这边戏志才拿起一份竹简,随意浏览一遍,武涉道:“耿介,你看怎么样?”
戏志才不假思索道:“主公想得太简单了,荒地虽然在那儿搁着,实则多数被士族把持,纵然只是名义上拥有,也不会轻易放手。”
“正是,我正为此头痛,还有几个月天气就该彻底冷下来,乌桓骑兵南下,全郡都得提高警戒;主公要开垦荒地,聚拢流民,无外乎深根固本之意,但士族肯把土地让出来吗?乌桓人会给我们时间吗?”
“乌桓不过是疥癣小疾,只要把他们打怕了,再施以恩德拉拢,便不足为虑。”戏志才和田畴跪坐在武涉对面,“可是,主公这一条政策若强制推行,则反弹剧烈,必须从长计议。”
“耿介之才十倍于我,计将安出?”
“以武力来说,刀架在脖子上是可以把汹潮暂时压下去的,但不长久,再者
说,崔季珪也是士族,若我们对士族动刀子,崔季珪难免增添兔死狐悲之感,于主公的大业不利。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士族合作,实现共赢。”
“愿闻其详。”
“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趋利,以利结之,则能拉拢大部分人。”戏志才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听完,武涉、田畴皆拍手叫好:“耿介大才,我等不如多矣。”
戏志才微微一笑,转向田畴道:“主公雄才伟略,志才不及万一,主公吩咐子泰的事,志才思索良久,现有一策为汝解忧…”
田畴大喜,顿首道:“请耿介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