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的现实
旧年刚过去,雪七花终于停止飘零。厚厚的积雪虽未融化,已有变软的迹象。一骑深一步浅一步在茫茫雪海中前行,没过多久,从前方奔来一队骑兵。气势汹汹冲近来人,前方一个身穿百夫长甲衣的蕃兵惊声叫出:
“娑摩禅师。”
他一声喊出,后面的蕃骑极快放慢速度,在百夫长左右站成一排。看清来人后又惊又喜,纷纷下马,朝孤独的娑摩禅师跪下。一个中年蕃兵说:
“天佑我土蕃,前方逃来一些难民传言,禅师被唐军抓住,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遇到。禅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大家快快请起。”一个人跑了这么久,难得遇到一些同胞,娑摩禅师挤出一点笑容:
“勃律城现在如何?何人为守将?”
这几十人全是兵,凭娑摩禅师在土蕃的威望,就算一般的将也不敢质疑他。百夫长说:
“听说大军在前方失利的消息,赞普紧急抽调十二万兵马赶到勃律城。现在城中的守将是宗赞大帅,另有噶尔度轮、布塔班予、蔡邦温图、尚多赞几位大人为副。”
娑摩禅师听完,脸上眉头紧锁。宗赞镇西被俘,对方口中的宗赞大帅当然是宗赞了原。先不论其它,宗赞了原已是垂老之躯,又在何浩然面前大败过。用他来当主帅?未战已输了一分,因为宗赞了原心中已经有了阴影。他没有再问,和这些蕃兵一起,朝勃律城走去。
勃律城已是土蕃腹地,这里比多叶城更大更繁华。土蕃虽是游牧民族,在大唐那里学到不少,在一些人口集中的地方,同样建有不少城池。不过比较大唐的城墙,无论高厚都远远不如。
在一处广阔的雪域平原,一座庞大的城池渐渐出现在娑摩禅师面前。在马上暗自叹了声。他来过勃律城好几次,这次可以说是最惨的一次。什么高僧、蔡邦家族军师的光环,全都掩盖不了他战败的事实。对他来说,战败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土蕃的未来。
…
宗赞了原并不想再挂帅,他不得不担负起拯救土蕃的重任。现在土蕃满朝,再无
一个名将级的人物。赤松德赞几顾茅庐,动之以情,落之以泪,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他。
宗赞了原吃住睡皆在军营,想用兵将的操练声来唤醒他消失的热血。想生活在这个肃静庄严的气氛中,洗去他上次惨败的阴影。
宗赞镇西被抓,他没有太多的难过忧虑。他已经将那几场大战了解清楚。如果换成他领军,他绝不可能损失那么多人,可惜没有如果。
勃律城的主营,几乎成了他的家。天天在这里想办法、商量。办法没能想出几个,接到一连串噩耗。
此时在主营中,左右坐了三十多个将领。每个人的脸色都差得出奇,一个个丧着脸。过了好一会,才由左边一个中等身材、双眼内陷的中年男子说:
“唐国还真是大肚啊!居然又搞了一出让人自杀的戏,轻松解决掉恒州几万兵马。即将要到来的新罗大军,看来不会到这里了。没人会如此大方,不去救援自家人,来帮他国对付强敌。回纥更不可靠,被郭昕打退不说,那么多兵马,只敢龟缩在本土防御。”
“蔡邦大人说得是,我们只怕短时间等不到新罗和回纥的援军了。”右边一个身高体大、面如猩猩的壮年男子说:
“死守在这里,还不如主动出击。何浩然分兵去收复沙凉二州,他应该在罗泊尔
,我们可以去攻击他。他现在应该不会超过四万人,我们多出三倍,只要能将他弄死,就算全搭进去又有何妨?”
说话的壮年男子叫噶尔度轮,这次土蕃四大家族不但派兵来,还派出最得力的人来相助。噶尔度轮在四大家族所派的人中,武力值最高,是噶尔家族第一猛士。只是他虽武力值不凡,智力却不怎么样,被众将白了一眼,左首一个灰发老者说:
“待我们去那里,何浩然早已将几路兵马聚集起来,正好与我们决战。在外面打我们更吃亏,凭我们这里的兵马,守城还能挡住他,万不可出城与之战斗。”
四大家族的四个副将,分别坐在左右前两个位置。这个老者叫尚多赞,并不是他的地位要高些,他在这几个人中年纪最大,所有才能坐在左首第一的位置。他的话认同的人虽不少,很快被另一个长脸高鼻的中年男子否决:
“只守城也非上策,何浩然十有八九皆是攻城取胜。一昧守城,只会重蹈覆辙。”
有四大家族的人在,包括在坐的索图也很少开口。这个中年男子叫布塔班予,说的话很有新意,终于引起宗赞了原的重视:
“布塔大人,你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不敢,只是在战术上有些想法。”布塔班予客气一句,略为整理说: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何浩然已深入罗泊尔来,我们何不分兵去袭击他们后方?死守还不如与他游斗。论机动性,就算他们的战马不差我方,我土蕃将士的骑术普遍在唐军之上。引着他打,将他拖疲后一战定乾坤。就算无法将他灭掉,起码也能让他不敢再深入到我腹地,威胁逻娑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