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大概看了个明白,这辰州符,显而易见是冲着龙脉来的。
贞白拂袖,宽大的黑袍展开,扫荡的风浪便立刻转了方向。
掀得唐起身形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萧瑟的寒气从他耳边擦过,唐起抬手挡住侧脸,觉得风刃刀割一样从身侧削过去,仿佛削掉了脸颊上一块儿皮肉。
沉落的辰州符只稍稍停滞片刻,另外七张也开始接二连三的往下沉。
贞观舆图所布下的八朝龙脉与禹山相连,脉气在地底窜行之际,发出沉闷无比的低音闷响。那股气压激荡沧海,且见狂涛翻跃,大浪涌起千仞,与崇山峻岭争相比高,掀起一股震天动地的海啸。
风涛相逐,荡越万壑,山渊倾覆,雪白的潮头直逼禹山,撞击石岩,惊涛裂岸。
贞白略微迟疑,她其实并没怎么预料到,几道殄文画出来的辰州符而已,竟有这么大的震慑力。
向盈不知道龟缩在什么地方,倒是秦禾搭了句腔:“这人是贞观老祖千年前收的徒弟,住在辰州溆水边的五溪蛮,鬼葬之墟……”
话说到一半,就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
山河震撼,贞白立于阵眼之中,脚下一拨,巨浪倒泻如飞瀑,拔地撑起滔天之势,惊涛穿空,悍猛而迅急,却荡不散那道沉压而下的辰州符箓。
贞白不由得蹙起眉头,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又因为听见秦禾提到贞观两个字,突然生出间歇的迟疑。她遥望禹山脚下奋荡的洪涛,觉得自己可能在此待得有些糊涂了,很多前尘过往都没能第一时间回想起来。
贞观收的徒弟么?
这徒弟未免太过任意妄为了些,身上还背着如此深重的业障,跑到禹山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与其费口舌去问,不如……
贞白思索间看向院外的唐起,幽深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对方的神魂,她轻轻一挪步子,脚下的阵盘忽然拨动,地气流转,五行交汇。
下一刻,风涛袭卷,树叶沙沙作响,唐起脚踩的阵宫就瞬移了方位,秦禾下意识伸手拽人,指尖却堪堪擦过唐起的指尖。
秦禾情急之下吼出声:“别动他。”
贞白并指为剑,抵住唐起眉心,她面无表情地扫秦禾一眼,淡声道:“不伤他。”
秦禾往里冲,却根本闯不进阵眼,只能在外围徘徊:“你做什么?”
“我的眼睛,”贞白顿了顿,垂目看着唐起,“怎么会在你的身体里?”
唐起猛地一怔:“什么眼睛?”
贞白沉声道:“那是我留给贞观的东西。”
唐起听不明白,惶恐不安地抬起头,对上贞白那双沉静到毫无波澜的双眸。
贞白剑指下移,指尖似有一股真气,直灌唐起心肺。
唐起只觉心脏骤然紧缩,在胸腔里狠狠跳停了半拍,接着传来一股尖锐的剧痛,痛得他想整个蜷缩倒地,奈何四肢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唐起绷着身体,被迫无奈的承受着,太阳穴两根青筋鼓胀,一路蔓延到脖颈。
唐起紧咬牙关,还是难以忍受般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疼——”
贞白蓦然一愣,似是想起一点往事,冷漠的双眸中竟破天荒漏出一丝仁慈来,她低声对唐起说:“我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