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强降雨及上游来水影响,溆浦境内的溪河水位暴涨,沅水支流溆水直逼洪峰水位。
洪流湍急,引发山体滑坡,路道塌方,农田桥梁均被淹没。
县委县政府紧急调度党组织党员进行防洪救灾,分拨人力疏通道路、清理塌方及排水口堵塞,并奔赴各个受灾区疏散群众,陆续转移至临时安置点。
防汛指挥部通过各个广播电视媒体平台发出紧急通知,通知溆水两岸处居民迅速转移到安全地带。
公安交警及巡逻队等各个部门纷纷出动,冒着倾盆大雨在低洼带及大桥两岸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拉出警戒线,朝仍旧乱窜的群众打着手势劝返:“大桥淹了,不能过桥了,很危险。那边的同志你们干什么,快离这远点儿,别还上赶着往前凑啊,不要在河边打望,涨水有什么好看的,都快回去,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强降雨涨水导致多个乡村受灾严重,山洪冲毁了房屋道路以及电力通信站,数十根电线杆倒塌,防洪堤坝被冲毁,直致多个村镇断水断电且通讯全无,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有村民来不及撤离,见势则往高处爬,或躲在较为安全的山坡上等待救援。
老农蹚过半人来高的水位,几次差点被激流冲倒,他踩着湿滑山道,一手扶树干,一手牵紧自己的老牛,艰难地往斜坡上爬。
暴雨如注,老农全身浇透了,找到一处能够避雨的岩壁,地方不宽,他把老牛拴在一颗柏杨树上,自己朝避雨的地方走过去,脱下一身粗布衣衫,用力拧干。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山间阴风肆掠,即便夏日也不抵寒。
他就住在离这儿最近的江星村,大清早出门,被突如其来的暴雨阻了路,他索性在崖下一处停船舟的亭子里避雨,原本想等雨停了再走,结果这雨一下就不可开交,又地处溆水岸边,水位越涨越高,他就只能往坡上爬。
这一耗就被彻底困住了,老农用的一部老年机,早就被兜头而下的大雨浇坏了,他一时半会儿无法与外界联系,直等到深夜。下头水声涛涛,寒气沁骨,老农冷得阵阵哆嗦,接着狠狠打了个喷嚏。
雨已经停了,但是洪水未退。
冷风掠过,刮得树枝摆动,草木飒飒。
浓厚的暗夜罩盖住山间,让此起彼伏的山影和树木皆染成墨色,形成庞大的阴影。
老农这个喷嚏的动静尤为响亮,惊扰了蛰伏林中的飞禽,忽闻一声振翅,老农立刻警惕起来,扭过头,看见溆水岸边被水淹的枝头上乍然飞起数十只白鹭鸶,这种鸟类通常栖息于沿海岛屿、江河湖泊、以及沼泽地带,捕食小鱼小虾。
白鹭鸶仿佛受惊一般,发出低哑粗砺的呱呱叫声,并围绕着一片水域低空盘旋。
老农一生待在乡间,常走夜路,适应黑暗,即便在黑天夜晚眼力也相当之好,他看到白鹭鸶盘旋的水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老农定睛细瞧,蓦地骇然失色,两手一拍:“完了完了,这是有人遇难了啊。”
那河面上漂着的显然是个人形。
老农戳了戳手,满心焦灼,甚至有些待不住,但是又不敢轻易冒险。
那人形已经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浮尸一样顺着水流飘过来,老农观察了一会儿,断定那人肯定淹死了,救不回来。
他正扼腕叹息,忽然看到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连不断的长条人形浮出水面。
老农心头一颤,脸色大变,蹑手蹑脚走到陡坡边,撑着一颗柏杨树,使劲擦了擦眼睛,这一看头皮就麻了,双腿也开始发软,水面上已经密密麻麻漂了许多“浮尸”。
拴在一旁的老牛叫了好几声,并不安分的开始挣扎扯动,拽得那颗柏杨树东倒西歪的摇摆,抖落下无数水珠,洒进老农的后脖子里。
老农再次狠狠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他想喊叫,但是恐惧扼住了喉咙,老农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栽下山坡,险险勾住了身旁的树干,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两具“浮尸”飘到了近前,老农双眼发直,看清浮尸身上穿着古老的服饰,根本不似现代人的打扮,而且它们的头发很长很长,黑黢黢地散在水中,海藻一样。老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亲眼目睹了“浮尸”那张青面獠牙的脸,然后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那青面獠牙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怒目圆瞪的傩戏面具。
按理说,老农乃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早就见惯了这样式的傩戏面具,县里的摊子上就有售卖,也有偶尔表演傩戏的巫师班。
湘西巫傩流行甚广,溆浦更是有着深厚的巫傩文化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