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可能会是他此生所见最惨烈的一场。
紧接着不远处陆陆续续想起枪声,纯白的天地一星半点的火光直戳人心,莫含章顾不上躲避,她冲着康晋南方向喊:“回城报信!”
然后雪丛里舔出火舌头,刚才打伤三天的鞑靼人纷纷冒头,他们或藏或躲的埋在雪里,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暴露,莫含章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位置。
于是她抄起经过温娴改良后的火铳对着那些冒火的地方就是一个点射,她射箭极准,使火铳上手虽慢,但能做到十发九中。
这一溜扫过去,放倒了几个鞑靼人,对面鞑靼人不甘示弱,抄起火铳像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躲藏的地方砸。
热浪掀过,雪水开始融化,因为天气极冷,雪水融化后又很快结成大片冰溜。
还未完全咽气的三天拼命在这些冰溜上爬行,他肺里的血被他吐得到处都是。
顶着这幅快死的鬼样子,三天依旧不忘胡乱扯话:“血吐出来爽快多了。”
他一步一步爬向鞑靼人隐蔽的地方,因为他是趴着的,又是一个被认定快要死的人,鞑靼人轻蔑的不愿再给他一枚弹子。
于是三天爬到了一个极近的位置。
他喊着:“杀死你个狗日的!”
然后,他像狗熊一样掏出袋简陋包装的炸药包,在地上沾了石漆不灭的火里烤着。
“!”康晋南忍不住爆粗口,吼着:“你傻啊!那玩意能点着吗?一天到晚除了吃,长点脑子。”
装了火药的炸药包能不能点着众人心中都有数,他们没有开口阻止,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就好像他们默认自己也会这样做一样。
简陋炸药包外是城中百姓捐的结实油布,耐水,火烧很难点着,他们看着三天一次又一次将炸药包举到火前。
萧伏玉都能想象到炸开的一瞬间会是什么样子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莫含章,她或许会嫌弃的揶揄三天炸的‘烟花’是最丑的,然后像英雄一样冲出来扭转局势。
可现实是,莫含章躲在离他们足有十米远的一处土坳,她就算是神也赶不及救场。
于是萧伏玉绝望的闭上眼睛。
鞑靼人没有发现他们隐蔽处不远的一个死角里,有个人用他最后的所有去点燃一块能将他们全部炸飞的炸药包。
轰隆一声,巨大似惊雷般的爆炸声将原地土层炸飞,包括躲在它上面的任何东西,全部稀巴烂。
那群鞑靼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见的长生天。
“三天!”林苏哀恸惊呼,他扒拉开扑在脸上泥土和雪沫,一张脸皱的比树皮还难看。
“呸呸呸。”康晋南吐出崩进嘴里的泥点,他朝着林苏的屁股就是一脚:“嚎什么?等着把鞑靼人喊来。”
打仗就是一路在失去自己熟悉的人,康晋南从十一二岁就跟着他父亲打仗,儿时的玩伴送走一个又一个,见惯生死的他骂骂咧咧的又踹了林苏一脚。
这一脚使了大劲,直将林苏踹的翻了盖。
温娴张了张嘴,她想要找一个像她一样还会流泪哭泣的人,谁想一圈扫过去,所有人都是木着一张脸,然后招呼着对方快跑。
他们开始‘铁石心肠’,或者说开始成长了。
莫含章听到那处动静,她以为是鞑靼人又放雷了,没有将它和三天的死挂上。
“顺着这边走。”雪中赫然出现一条马匹踩出的小路。
雪厚下面有什么很难看清楚,一不小心很容易就跌进看不见的坑洞里,这些四散而逃的马天生就有一种避凶的本能,它们走过的地方是安全的,最起码不会一脚踩空,被摔死。
寂静无声的旷野雪原只余下莎莎的踩雪声,走在最后面的康晋南用一根分叉极多的粗树枝进行扫尾。
他们必须赶在鞑靼人正式攻城前将消息传回并州城,然后做好抵死一战的万全准备。
京城,柳儿胡同。
入寒以后,家家户户张贴消寒图,门前杵着大扫帚等着雪停以后上街扫雪。
姚庆才穿着破洞漏风的棉袄,脸上脏兮兮的抹着锅灰,他蹲在院子里拿了梯子准备从地窖里捞白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