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董鹏出来?”越嘉陵把手机放到面前的小几上,手机外壳和玻璃接触,清脆的一声响。他随即按下免提键。
“是。”女人清爽利落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窗外是江北十二月的天空。
天阴得发红发亮,一线夜空从云层的裂缝里偶然漏出点浓重的墨色,像野兽亮出的獠牙那般森然可怖。
他闭上眼,也不知是否烟抽得太多,喉间总觉得有些隐痛,他只得清清嗓子,压着声音问:“为什么?”
“他妈妈病危,临终想再见他一面,我想成全老人。”
越嘉陵扭身看着窗外的夜景,头顶是连绵不尽的高云,脚下是川流不息的灯火。
“行啊。”
他用那种惯常略带散漫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却蓦然哽住,停顿两秒。
颜双意听他答应了,刚要松口气,对方的话却又续上了:“但这件事非比寻常,我为此搭上的种种关系人情,怎么算?”
如此咄咄逼人,她只好战战兢兢地应对:“要花多少钱,我付。”
“钱?”越嘉陵更不屑,“谁缺你这点钱?”
他显然还想要别的承诺。
“那、我今后决不跳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颜双意的语气愈发坚定,“死心塌地跟着您。”
“用不着。你一个廉价劳动力,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一句话,抹去她所有的价值。
被他否定过一次,颜双意又斟酌片刻,才谨慎地再次开口:“Andy的事,万一有朝一日池小姐追究起来,我愿意替她承受一切后果。”
电话那边久久不语,听筒里隐约传来“嚓”地一声响,大约是越嘉陵点燃了香烟。
他抽了一口,将烟卷夹在指间。烟雾从口中逸出,凝在空气里,罩住他的面容。随着烟雾飘散空中的还有他似有若无的一句“我不在意她今后会怎样。”
“我还可以……”
没等她说完,越嘉陵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无聊的讨价还价,他直接给了她一个标准答案:“我可以把人都约出来,但能不能让我们都满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颜双意显然对这个“满意”的含义有所了解,她愣了片刻,支吾着应了一声:“我……”
“怎么?”
“我同意。”
“12点,到我房间来找我。”越嘉陵说完,利落地挂断。
*
颜双意从电梯间一出来,就闻见了越嘉陵房中飘散出的淡淡烟味。
走近,果然见他凭窗正在抽烟。
他的这间套房不同于其他房间,客厅里用上了整块的落地玻璃,巨大的玻璃墙上,两人的身影映得分明。
她的到来并没有激起越嘉陵什么反应,他只是随手指了指身后茶几上的一页白纸。
“明天参加聚会的名单。”
颜双意把名单拿起来,略微一数,他竟邀了十三四个人。
“十几个人……亏你夸的下海口。”他语带轻佻的奚落,慢悠悠回转身来,在烟灰缸里碾灭了香烟。
一缕灰色的雾被他挤散在指尖,比雾气更浓的,是他平素时常笑眯眯的眼睛里的那片冷飕飕的阴霾,像盛夏天雷阵雨前的浓云,压得颜双意心里沉沉的,有些透不过气。
不过她很快平静了下来:“您帮我牵了线,我就感激不尽了。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