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与父兄遥遥对望一眼,无声施了礼,便算是见过。
殿中一众老臣乌泱泱跪了满地,已然是送行之势。
楚流萤身随一众皇室子女一样跪在皇帝榻畔。
傅长凛默然立于一侧,那身极冷隽而孤绝的黑袍将他衬得身量极高。
墨发高束,玄玉为冠。
他有皇帝的特赦,永不必跪于皇权。
生老病死自有天数,老皇帝年事渐高,一生风光无限,也算是十分够本。
只是辅佐了皇帝一生的老臣们,依然跪伏着暗自抹起了眼泪。
第二日时皇帝忽然有了些气力,回光返照一样坐起身来,望一眼他把控了数十年的朝堂百官。
嫡子年幼,若无肱股之臣,如何肩负得起整个瑰丽传奇的王朝。
老太医奉上来的汤药被一碗接一碗地灌下,皇帝音色沙哑地咳了许久,方才得了空隙开口道:“贺御史。”
贺允膝行几步,跪伏在阶下道:“臣在。”
“你是端懿的老师,当以身作则教导他修身治国,兼听爱民。”
贺允早花白了头发,闻言却仍旧不禁红了眼眶,垂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来:“老臣明白。”
皇帝勉强点了点头,接着交代:“傅太尉。”
傅鹤延叹了口气,恭敬道:“臣在。”
“傅爱卿,你已是朕此生最堪信得过之人了。”皇帝咳嗽一声,“军权在你手中,朕也可瞑目了。”
傅鹤延乃是先帝为他选中的近臣,多年来悉心栽培,为相数十载,为皇帝与他的王朝沥尽心血。
正如老皇帝当年选中傅长凛一样。
倘若太子尚在,便大不必皇帝再费如此苦功,招揽群臣,泣血托孤。
傅鹤延深深叩了一首:“臣必当力佐新帝,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这才移开眼,仰头望向那位已隐隐脱离他掌控的傅大丞相。
这曾是他为太子选中的近臣,亦是而今这个王朝里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位极一时,权倾朝野。
但凡有任何旁的选择,老皇帝必要赐他一死。
可惜他全无旁的选择,唯有倚靠朝中众臣,勉强搏一把,赌傅长凛果真表里如一,无心皇权。
老皇帝咳出一口血来,音色嗡然,不成人形:“傅丞相,朕要你辅佐新帝,守望江山,永不得反。”
傅长凛拱了拱手,暗下却望着远处默然跪着的小郡主,许诺道:“臣遵旨。”
皇帝遂松下一口气来,全无意识地软瘫在榻上。
侍奉在一旁的御医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替皇帝诊了脉,灵丹妙药与银针一并下去,勉强吊住他的性命。
第三日外头风雪渐消,竟已逐渐显出停歇之势。
皇帝昏睡不醒,却仍有一口气在。
众人皆以为他大约便要熬过这场暴雪,却不想第四日时,老皇帝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天昏地暗地呕了大片的血渍。
未至午时,便已彻底没了生机。
暴雪停在第四日的当晚,他终究没捱过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雪。
皇帝崩逝,国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崩逝,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