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碧芜哄旭儿的动作一滞,旋即侧身惊诧地看过去。
虽说先前,誉王也并非没与她同在一个屋内睡过,可从未有一回他是这样直截了当提出来的。
见她朱唇紧抿,流露出几分为难,誉王笑了笑道:“本王不过是同先前一般,睡在小榻上,这也不可吗?”
碧芜垂眸看了眼正将手放在嘴里啃的旭儿,蹙了蹙眉。
从前自是没什么问题,可如今夜里有旭儿在,终究是不大方便。
她正欲拒绝,就见誉王低叹一声,“今日皇祖母临走前,特意避了人,召本王过去说话。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打你生产后三个多月来,本王一次都未在雨霖苑留宿过,且夜里都是王妃你自己照顾孩子……”
誉王顿了顿,旋即无奈道:“皇祖母她老人家,着实有些生气,怪本王不体贴你……”
闻得此言,碧芜拒绝的话一时就说不出口了,誉王不来本也正常,可两人在外毕竟还是夫妻。
前几个月还能以她身子没恢复好为由,但如今旭儿都百日了。誉王长久不在她院中过夜,难免惹得外头人非议,太后此举无疑是在保护她。
只是,却让誉王犯了难。
想到旭儿这名儿,还是有誉王在背后帮忙,才得以定下来。自己多少欠他一份人情,碧芜迟疑半晌,终是微微颔首答应:“好吧,那就委屈殿下今夜睡在小榻上了。”
“不委屈。”誉王薄唇微抿,像是调侃般道了一句,“本王都已习惯了。”
他习惯,碧芜如今可是不习惯。
尤其是夜半旭儿醒来,更是不方便得紧。
可转头看誉王还在小榻上睡着,也未被啼哭声吵醒,碧芜也不好把人叫起来,让他出去,便只能忍着羞,背对着誉王躺下,小心翼翼掀开衣裳,给旭儿喂乳吃。
得了满足的小家伙止了啼哭,却是“吧咂吧咂”吃得得劲,这羞人的声儿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碧芜从前还不觉得怎么着,可一想到屋内还躺着个男人,一时耳根子都红透了,只愿旭儿喝得快些,再快些。
这般过了一夜,碧芜着实有些疲乏,幸得次日,誉王并未再来,不过隔三差五,还是会来她这厢留宿。
钱嬷嬷高兴是高兴,却也会暗地里让碧芜将旭儿交给乳娘来带,毕竟夜里有孩子在,夫妇俩行事到底是不方便。
碧芜听得面红耳赤,只说誉王也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有旭儿在,更热闹些,也能培养父子感情不是,何况旭儿这般小,也碍不了什么事儿。
见誉王似乎也没甚不高兴,钱嬷嬷闻言也不再说了,毕竟是他们夫妇之间的事儿,只消他们情感好,其他确实都无所谓。
立夏过后,风暖昼长,万物繁茂,雨水也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旭儿也五个多月大了,不但是抱起来份量重了,还聪慧灵活了许多,翻身翻得利索,常是躺在床榻上,不停地踢着两条肉嘟嘟的小腿,一点也不安分。
碧芜总会将他扶起来靠着小榻上的引枕坐上一小会儿,用银制的小铃铛逗得他“咯咯咯”地笑,边笑,口涎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钱嬷嬷一边跟着乐,一边不断用棉帕子给旭儿擦嘴角,屋内总是欢声笑语一片。
然朝堂上,却是波云诡谲,并不宁静。
就在几日前,前太子妃孙氏的父亲,兵部尚书孙铖上书永乐帝,言三年前孙氏难产身亡之事或另有隐情,只怕是遭奸人所害。
按孙铖所说,当年伺候过前太子妃孙氏的婢子告诉他,孙氏生产当日,本一切都好好的,却在喝下太医开的补气元的汤药后,蓦然开始崩漏,最后回天乏术,死在榻上,一尸两命。
当年便是这个小婢子亲手熬的汤药,她未入宫前,长在乡下地方,认得些许药材,当日她分明在那帖药中发现了红花,但想到是太医所开,不敢冒认,只煎了药送去。不曾想孙氏饮下后便一命归西,如今想来,应是那味活血化瘀的红花所致。
可所有人都认为前太子妃孙氏的死是一场意外,她便也不敢多言,生怕惹祸上身,然这三年来,她时常梦魇,梦到孙氏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抱着一个惨白的婴儿来同她索命,她被折磨已久,实在良心难安,便趁着孙铖入宫的机会道了此事。
永安帝在得知后大发雷霆,勒令三司会省,务必将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此事事关太子妃和她腹中的皇嗣,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皆不敢懈怠,一时忙得焦头烂额。
碧芜乍一听闻此事,手微微一颤,险些没有端住茶盏。
在旁人看来,孙氏之死大抵与同后宫争斗有关,最后的结果或也是哪个东宫嫔妃为了争权夺利所为,连大理寺查案也是循着这个方向开展。
可碧芜晓得,这不过只是个开场罢了,一切都在循着与上一世相同的轨迹而发生着,但不知为何,比上一世早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