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换了大郎,他就敢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手刃了崔氏。
若要刚烈,便索性刚烈到底,才算是有了风骨,便是崔家,也不敢说不是两字。可惜,到底落了下乘,只留下首鼠两端的名声。
也可惜了小郎。
……
那酒的后劲儿是真足,二两酒下肚,多了一府的醉鬼。
青岚晃了晃脑袋,想把面前的重影晃开,神智再清醒,耐何身体不给力,也是枉然。
刚把老姨奶奶送回去,她正倚在长廊上散酒劲,然后就听见明青松在高声放歌鱼戏莲叶间,听得青岚差点一头跌出廊外。
文人若是放浪形骸,那就是一个不要脸才能形容。
吉祥跑过来说:“姑娘,老姨奶奶不肯睡,她说要打铁疙瘩。”
“打铁疙瘩啊?那就让打吧,帮我问问这铁疙瘩是谁家的孩子,给他二两银子让老姨奶奶追着打一趟。”
吉祥一拍手,姑娘这可是喝糊涂了,那铁疙瘩可不是人名儿,是铁匠铺的那个铁疙瘩。
青岚一时清明一时糊涂,吉祥拍手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然后便说:“别急,你去小厨房要一斤梨花白给老姨奶奶送去,她若是醉的利害了,也就睡了。让人好好伺候着,温水一直备着,一个时辰给喂一回水。”
吉祥更急了,不由的跺了跺脚说:“还给喝呀?现在已经闹腾的谁都劝不住,再喝可不更闹腾?”
青岚:“嗯,醉了就不闹腾了,快去吧,让盈盈准备水,我一会儿要洗一洗。”
吉祥又去了,青岚索性躺在廊椅上,准备翘个二郎腿,结果翘了两下,没翘上去……。
这个就很让人忧伤了。
前院的人还在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青岚却觉得无味之极,这光景,豪情在胸,唱什么情歌啊,你应该唱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豪迈大气,铁骨铮铮。
算了,凑合着听吧。
人的胆量有时候常在半醉半醒之间才能显出来,比如这时,青岚突发奇想想试试,在这里能不能画灵符,难的就别想了,先试一下疾风符。
画符是要一蹴而就的,半道儿不能停,青岚将全身心都投在符箓的绘制上,额头上的汗滴一滴滴落到地上,手也沉的如坠千金,硬咬着牙往下画,到最后那一笔时,晴天一声霹雳,前工尽弃。
青岚汗涔涔的跌坐在地上,看来,这个世界的天道不允许有超出此间力量的存在。
也就是说,天道允许她在这里生活,甚至也允许她参与改变这个时代,但前提是,不能使用超自然力量。
这样也好,她本也不想干天岚干过的混账事,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位面有没有这种力量的存在。如果有,就按照有的方式来处理,如果没有,那么一切将会更加简单。
人间道,需要人间走,或者是,让人间的人自己走。她只需要在走歪的时候往回来拉一把。
这个度,尚不好定义,需要多看看才能决定。
……
从夏末到秋凉,青岚再没出去过,只听说裴家大郎病情已愈,裴家二郎彻底放逐到家族之外,每日与书酒为伴,却不再插手裴家事务,反倒是裴铮在一众裴家子中脱颖而出。
裴铮能显出来,或多或少都有裴大郎在后面推波助澜,得了明家天大的人情,官场上你来我往的博弈另说,但适时的给予裴铮几分方便还是可以的。
裴铮就凭着这些微的方便将峥嵘头角崭露在人前,崔氏在内忧外患夹击之下,竟再没精力对付他。
裴大郎病愈,完全打破了崔氏的幻想,嫡枝若有出,何用旁枝呢?
崔氏此时深恨世家留下的规矩,任她再高贵,一旦嫁了次子,便注定要落入旁枝。倘若裴大郎就此病死,她或还有机会入主嫡枝,若裴大郎不死,待日后家主一过世,裴大郎继任家主之职,她就要沦落成西园那些只能依靠嫡枝才能出头的旁枝了。
“啪”的一声,又一只洁白如玉的杯子碎在崔嬷嬷面前,崔氏挺着一只大肚子,气的双眼通红。
“孽种,那个孽种,何如当初把他和他那个贱人娘一并打杀了。我嫂子怎么说?”
崔嬷嬷小心的绕过地上的碎瓷,然后看了左右一眼,屋里伺候的丫头的纷纷俯首低眉的退了出去。
“女郎先沉住气,再怎么不痛快,总要为腹中的孩子多想几分。大夫人说‘裴小郎也生的芝兰玉树,已到了婚嫁之年,偏生明家五姑娘年岁略小,又生的痴肥,恰是耽搁了小郎的金玉年华。妹妹是小郎的母亲,合该早早物色下小郎的贴身之人,男儿立世,身边没两个妥贴人怎么能行。小郎初长成,正是贪欢恋色的时候,妹妹不妨给他找几个贴心人,粗养着长大的孩子,几个能拒绝得了这世间娇养着的娇花嫩柳?妹妹且思量去办吧。’这是大夫人的原话,我听着也有几分道理,那庶孽身边皆是男仆,院里只有两个浆洗上的粗使婆子,是应该有几个贴身侍婢了。”
崔氏冷静了几息,想着大嫂说的话,思量着有几分可行性。家里这只孽种可不似崔家那些被主母把持着的庶出子,那些是驯化了的狗,这只却是狼,性子不同,对付他的方法就不能相同。
可是,即便他是一只狼崽子,那也是一个男人不是?这事得想想,得仔细想想应该怎么办,起码这人选上得精心挑选一番。
不到下晌,裴铮就得了这个消息,他手上把玩着一件碧玉巧玲珑,笑了笑,崔氏还是那么蠢,崔家人的手还是那么喜欢往别家伸,这是没让人剁过才这么有恣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