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人们始终不相信所谓信仰的存在。
不相信它能让生命放弃生命,让衡量放弃衡量。
但是对于虫族来说,信仰的力量很强大,它能让心看见心,让阳光照见阳光,它能超越生与死的界限,把爱人带到期盼他归来的人身边。
这只虫母,是虫族散发着光芒的星体,祂不需要被照耀,祂本身就照耀着他们。
祂是野蛮生长的月亮,是抬头就能看见的风景,在所有生命披星戴月地赶路时,祂停下来,仰望星空,思考,然后,温和的带着所有生命走向光明的明天。
尽管如此,祂却更希望每个生命都能成为他们自己的月亮,永远温暖着自身就够了。
“言言,这些弹孔好疼,你都不知道心疼我,也不醒过来看看我……”
炮火无法轰断那种精神力虚化出来的虫族肢体,甚至一只蜂腿就比得上一个飞行器粗细,军队第一次感到了恐慌,飞行器又被蜂肢牵拽着摇摆不定,一架一架爆炸燃烧。
这只罕见的白冰种寒蜂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子弹没伤到软骨,所以他还能飞,不管多少弹药打在他身上,他都用超高的精神力顶住了,如果活捉了他,地球的昆虫纲又能扩展一个庞大的支脉,不过,活捉他的难度不亚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只能放弃。
人们开始怀疑起来,虫族真有那种名为“爱”的高级情感吗?
人类的昆虫纲学者都不曾建立起这样的理论,没有事实结构支撑,就不能成立。若非亲眼所见,不可能有人猜得到,哪怕是生性残暴的雄虫,也存在着微薄的情感。
在那些对人类
()而言微不足道的情感中,最浓郁、最芬芳、最难以忘却、为之断肠的,名叫“爱”。
……
伊黎塞纳还是放了他们一条活路,收回所有的触手,让残余的飞行器连滚带爬地飞回大气层。
"言言不希望看见我这样丑陋。"伊黎塞纳怔怔地想,"祂爱好和平,祂喜欢安稳,我得听祂的。"
太空里的温度不亚于天然大冰窖,伊黎塞纳恍然回神,呢喃道:“言言,你也很冷吧……”
他解开自己的衣服,但是他解了很久都解不开,干脆扯坏,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怕冷,要穿衣服,你总是生病,稍微冷一点都要感冒…没事的,我们先回到母巢星,那里安全的…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不会了……”
伊黎塞纳强自镇定,扇动着支离破碎的翅膀,停留在太空舱门前,玻璃照出他,他被冻到嘴唇发青,睫毛生霜,俊美的侧脸温柔却狼狈,脸色干涸的泪痕都没有擦掉。
他推开舱门,逼迫自己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好像脚底踩在钉子上,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但是走到安放言谕尸体的地方,他却没有看见那具沉寂的、被子弹贯穿胸口的尸体,而是看见了一枚光洁的蛋。
……怎么会?!!!
伊黎塞纳连舱门都忘了关,太空舱撞上宇宙气流,蛋顺着地面甲板就滚下去,伊黎塞纳猛然回神扑过去抱住蛋,颤抖着手,按下了闭合舱门的按钮。
然后,伊黎塞纳意识到什么,低头闻了闻那枚蛋。
——有言谕的信息素味道。
那种他朝思暮想的,甚至亲口品尝过、塞进身体里、在黑暗屋子里拥抱着彼此抵死纠缠过的味道。
他后知后觉,闭上眼睛,眼泪蜿蜒流下来,沾湿了他的睫毛。
这是奇迹吗……
他哭得委屈死了,好像被抛弃的小动物,隐忍着哽咽了几声,终于放声哭泣,喊哑了嗓子,犹如剧痛的野兽。
所有的难过和痛苦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伊黎塞纳几乎喘不过气来,意识到是神明的力量拯救了言谕,他抱着蛋磕头,头碰到地上咚咚作响,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那种委屈就好像空气里也挤出来了柠檬的酸涩,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白发沾湿一脸,本能地用最柔软的肚腹护着这枚蛋,好像每一只怀着小虫崽的母亲。
哭够了,伊黎塞纳憔悴的跪在地上,用额头抵着这颗雪白的、崭新的、干干净净的蛋,亲吻着带有余温的蛋壳。
温柔缱绻,爱意缠绵,他低低的喘着气,一刻也舍不得放开了。
失而复得的爱人,就是神明赐于他全世界最好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