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聆听黑暗中的动静,甘玲似乎走得有些远了。
偷偷睁眼,甘玲拿出手机,站在窗边随意地刷了刷消息,又灭了屏,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了会儿,又回到沙发床旁,避开毯子,躺在离我很远的一角,随时要掉下去。
又睡了十来分钟,我试探着把自己滚了一圈,再次追着甘玲贴了过去,占据那狭窄的角落,甘玲低声叫我:“姜小茴?”
我假装我只是睡相不好没有听见,呼呼吸吸,要看甘玲这次还要怎么躲,大不了站起来,或者再跑去另一个角落。
女人发出很长的一声叹息。
我这才意识到天亮之后她得上班,不同于我这个懒散的无业游民,她需要充足的休息,我在这里发癫耍赖只会打扰她,于是我默默地表演了另一个翻滚,让开了一半的沙发床。
困意在翻滚之间更加无法酝酿,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和酸楚,甚至有些委屈。夜晚总酝酿着多余的情绪,我忍着吸气声默默地流泪。
甘玲却慢慢挪了挪,轻手轻脚地贴近,手指搭在我的腰间。
我立即紧张起来,装睡的人总要有个分寸,若是清醒我就没办法解释我半夜的发癫,我竭力呼吸,好像刚从娘胎里钻出来似的,全身上下都感知着甘玲的存在,腰间的那只手存在感强烈,明明动作轻盈,却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必定是有个甘玲专属的接收器,她一靠近,信号接通,我脑海中五光十色地闪过这个人的每个瞬间,头发花白面色阴沉眼窝深陷,身形颀长,在我的魔法下换了个漆黑的发色,嘴唇总是有点儿嘲讽的弧度,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被随意地扎着,手指粗糙关节变形尽是伤疤。
像是在那一瞬间给这个女人绘画数百张摞在一起,交叠出一个甘玲的形状,这个形状在我身后,手臂微收,穿到我身前回勾住我的肩膀,紧紧地拥着我。
眼泪猛地开闸,我憋着气不让鼻涕和眼泪一起狼狈地流出来,肩膀猛地绷紧,但我终于有出息地忍住了,没有给甘玲意识到我无比清醒地感知着她。女人粗糙的手指顺着我的脖子滑上来,抚过我的耳朵,折返,回到腰间,却陡然一滑,像是在瀑布边一不小心顺流而下,穿过t恤的褶皱,停在胸口。
好像我的内衣会咬人一样,甘玲匆匆收回手,将t恤的布料扯到我腰间,隔着布料让手腕停泊在那里了。
半是惶恐,半是期待,这一切都极其陌生,我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半分,让我和甘玲挨得更紧,但到底也什么都没有,好像路走到一半,前面忽然被橡皮擦除了,我该期待什么,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是空白的睡眠。
在那睡梦中,无数的话交缠在一起,提着我的耳朵振声高呼,可醒来,却几乎都不记得,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被我背诵过的,我以为早已忘了的句子: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注1】这样的人在你们的爱席上与你们同吃的时候,正是礁石。他们作牧人,只知喂养自己,无所惧怕;是没有雨的云彩,被风飘荡;是秋天没有果子的树,死而又死,连根被□□;是海里的狂狼,涌出自己可耻的沫子来;是流荡的星,有墨黑的幽暗为他们永远存留。【注2】惊醒时,我听见电饭煲发出滴一声,昨夜的剩饭成了粥,甘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但茶几上的盘子有一颗鸡蛋,一碟腐乳,还有一个没有洗的空碗。
我搓搓后颈,冷汗打湿手心,坐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去端碗盛粥时,手抖得厉害,它啪一声摔碎在地上,飞溅出的瓷片割伤了我的脚踝。
昨夜的事情,我忍不住回想,期待与惶恐悉数化作了惊惧,我坐在地上,看着脚踝上渗出一丝血,搓搓脸,把头埋进了臂弯。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旧约·利未记》第18章22节。
注2:《新约·犹大书》第12-13节。
第62章我怕极了
工作很难找。
我没有什么学历,也比较内向不太能做销售的工作,仗着年轻,开始打零工。因为是秋天,到了各类蔬菜下市的时候,靠着电动车去找,在棚户区找到了一个姓吕的老板,由她介绍,这几天,我开始分拣青椒。
青椒一个个硕大肥厚,拥挤在尼龙袋里,两三个女工紧挨着一条又长又宽的木板面对面地站着,木板一头高一头低,另一头下挂着干净的编织袋。男人扛起一袋青椒,扯断绳子,噗噜噜地倒出满板子的青椒,我戴着手套拦住它们一骨碌滚下去的趋势,挑拣出其中有伤口的,破碎的撇在另一个袋子里,让好的青椒滚落到编织袋中。
一天八十五块。
空气中沉着青椒腐烂的臭气,水泥路上都堆满了青椒的残骸,那些烂泥流向两边潮湿的水坑,一辆辆车来,人抓起一袋袋青椒搬运上车,在离女工们很远的地方清点数目,吕老板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点起了烟夹在指缝中,挥斥方遒地说话。
没过一会儿,太阳爬到头顶,老板担心青椒比我们先融化,立即催着加班加点起来,头顶也没棚顶可防晒,我低着头,不一会儿后颈就晒出了一排痘痘。
挨过了这一天,收到转账时,我几乎挺不起腰,抬不起头,我的体能着实过于弱了。我对面的女工三十来岁,挥开膀子双手麻利,仿佛长出四只胳【更多glbl优质资源『+vx:15080769776章资源站:』,小说影视动漫广播剧漫画你想要的资源,我都有!】膊似的在青椒堆中舞出残影,特意也照顾到了我,每次接车上来的尼龙袋时,轮到我,都是她搭把手替我拆了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