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守在琅鸟的身旁,盯着床头的灯烛发呆。
四周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她却好像能够听见几层墙外女子粗重的喘息声,痛苦夹杂着不甘,又不得不因男性的力量屈服。
红色的蜡液滴落,好似一滴猩红鲜血。这滴鲜血也从她的心房流下,寂然无声。
那根扎破她心房的针呢?便是这秦国的法,便是这秦国的君。
俗话说,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1。秦王不杀她们三人,也勉强算是一种礼遇,就算他强占公主,也算是一种……忠?!
放你娘的屁!
扯你娘的臊!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紫珠在心里骂了秦王万万遍,最后骂一遍嬴政骂一遍自己和琅鸟。在心里骂够了,紫珠又看向小脸通红、昏沉的琅鸟,长叹一口气,一手扶膝,坐得懒散。
事已至此,公主已经为她们牺牲到这个地步,她们也该为公主做些什么。
她是楚国项氏之后,学得些拳脚功夫,却因为是女儿身,不如堂兄堂弟受族中长辈重视——哪怕她的功夫不比同龄的族中兄弟差。但因为是女孩子,加上容貌尚可,族中的叔祖便决定让她作为秦楚联姻的陪嫁侍女。
她忘不了叔祖贪婪的眼神,两簇绿色的幽火从他的眼中腾起。他唠唠叨叨说这是他为项氏一族讨来的荣耀,是她的恩典,让她好好领受,不许有异议。她却是想着,自己这一去,再也见不到父母、姊姊和两个弟弟了。
紫珠收回纷乱的回忆,嘴角却翘了翘。她本以为公主是个冷情薄性的贵族,没想到却是个真性情的笨蛋。反倒是她,为了自己回家的愿望,为了自己的心思,将公主和琅鸟置于险境,她真坏啊。
她承认自己坏。如果没有这份坏,她不会在性命和名声两者前果断选前者;如果没有这份坏,她不会在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两者中选前者;如果没有这份坏,她也不会在自由而危险和拘束却安全两者中选前者。
当然,如果没有这份坏,她也不会在这几日把行李分批丢掉,最后只剩下她娘留给她的象征项氏一族身份的玉佩。
紫珠低低笑起来。她和公主,其实是一类人——不甘心被命运玩弄,又倔强地设法摆脱。
只是她的刺有时会暴露在外,而公主的刺在大部分时候,都藏得好好的。要不然,她们怎么会在做出选择时出奇的一致呢?
现在,公主做出的暂时屈于人下的选择,其实是最优解。
哪怕这可能是公主她最不愿意选择的路,却也是不得不选择的路。
琅鸟发出呻、吟,慢慢睁开眼:“紫,我想喝水……”
紫珠赶紧拿起案上的铜杯,里面装了半杯清水,边喂她喝边问:“现在感觉如何?”
琅鸟大口喝干,喘着粗气道:“好多了。昔伊呢?”
“你说呢?”
琅鸟沉默着抿抿唇,半晌道:“就这么算了?”
“你想怎样?”
“不能这样。”琅鸟用吃奶的劲儿摇头,“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明明……不管了,紫,不,王紫姐姐,我自知脑子不如你好使,身体也不好,现在成了大家的拖累,但是……但我们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哎,都怪我,看你们胡闹。早知如此——”
“你当何如?”
紫珠突然问。
琅鸟不吱声了。因为她也很清楚,如果早先顶着楚国公主的身份招摇进入咸阳城,不,根本进不了咸阳城,她们就全死了。要不是姬昔伊果敢,哪里能轮得到她们在咸阳宫里这般安全?